火車疾馳了不足三個小時,大家仿佛漸漸從彼此臉上看清了這趟旅途的漫長,三三兩兩的陌生乘客,彼此間開始試著攀談起來。
我漂泊的太久了,不能講出溶於這個群體的華語。但我的耳朵,隨著列車的輕輕搖動,如初生的嬰兒聽到母性呼喚後漸漸抽動的眼皮,越來越熟悉起一種深潛在血骨裏的萌動。
蘆雅隻睡了兩個小時,就推醒了伊涼,兩個小丫頭扒在車窗上看外麵的地貌,興奮之情洋溢在兩張漂亮的臉蛋上。坐在我對麵的乘客,是一位中國老太太,她梳著略顯斑白的卷發,衣服很整潔,看樣子像出門之前細心打扮了一番。
危險已經距離我們很遙遠,蘆雅和伊涼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孩童的玩性在她倆之間不知不覺回複許多。她倆每每說笑,就掩住皓齒小口,像是怕給別人聽到。
“唉吆!這兩閨女長得可俊,生在這個社會真是命好,啥苦不用吃,啥累不用受,長大了一準嫁有錢人。”老太太其實並無惡意,隻是一種客套,意在討好和誇讚別人。但我當時理解不了中國老太的話,因為我沒有從這種時代變遷的觀念中走過。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很是驚訝這位老太太的話,她一把花甲的年紀,為什麼開口就對陌生人講流氓話。說伊涼和蘆雅長得美,我可以理解,但說她倆將來一準嫁有錢人,這著實讓我覺得老太太在罵人,罵蘆雅和伊涼將來一準給人當婊子,並且能給人做婊子是一種福氣和好命,許多人羨慕不來。
坐在老太太旁邊的老伴兒,也是位年過花甲的老先生,他似乎看出了我臉上這種細微變化,就忙用手指摳了一下老太太的大腿,麵色祥和但暗含嗔責。我完全明白,老先生是想用責怪老婆子的行為向我表示歉意。我對老先生微微彎了彎嘴角兒,還以禮節。
“你這老頭子,一輩子就會悶聲悶氣,我跟人家說兩句話你也管啊!”老太太有點不樂意,扭腿頂了老頭的手指。
“你又不懂人家說得什麼,跟著瞎摻和啥!”老頭說著,便用手帕沾了沾額頭。其實,老頭並沒出汗,他隻是想用手帕沾去臉上的尷尬。
“咋個不懂,這兩閨女長得俊俏,你聽她倆說話,肯定是咱們雲貴一帶某個少數民族裏生養出的金鳳凰。”老太太反駁著老先生,但她還是故意和蘆雅、伊涼說著話。
“閨女,你們是哪個少數民族的啊?今年多大了?會講普通話嗎?”我頓時被這位熱情洋溢的老太太的話弄得一時無措,她把蘆雅和伊涼對話時的柬埔寨語誤解成了國內少數民族語言。
蘆雅和伊涼不再笑,她倆睜著疑惑的眼睛,一齊望向我。我知道,她倆不懂華語,更不會明白老太太的舉動。因為,這位老太太一邊和老先生爭得麵紅耳赤,一邊強顏善笑地趕著她倆交談。
我雖然也被老太太搞得有點局促,但還是小聲對蘆雅和伊涼解釋:“她誇你倆長得好看。”
按照當時的禮節,如果蘆雅和伊涼不向老太太的稱讚道謝,我就該代替她倆向老太太回以謝意。但我當時真得咬不準漢字音節,開了口隻會惹得周圍哄笑。我自己難為情不算什麼,就怕惹來別人的注意。
老太太見我遲遲不對她回答一句,便誤解了我,覺得我缺乏一種基本的禮貌。她那期待的目光,立刻暗淡下去,臉上的鄙夷神色漸露。
“老頭子,西南這邊經濟還是不行啊,這些山區出來的少數民族,還是跟不上時代步伐。也難怪,誰讓他們生活水平差呢。”
我眉頭又微微一震,被這位老太太弄得更是無奈。她剛才還熱情洋溢,為何轉眼之間就對我們下了一番如此定義。
蘆雅和伊涼,穿著在福卡普買的衣服,這種服飾風格,同周圍同齡女孩身上那些“adidas”“puma”的品牌服裝相比;同那些性感時尚的日韓服飾相比,更顯出樸實民風和一方鄉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