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航儲備的食物,製造桅杆的木材,隻要兩者湊齊,早走上一天,安全係數會大很多。眼下的一切籌劃,顧此失彼,像板斧砍樹一樣,沉重打擊人的信心。
河麵的鱷魚,吃飽後也不會離開,大船下麵,已經成了水中猛獸的餐桌,它們一定會在此醉生夢死幾天,直到饑餓迫使它們離開。
彈藥庫裏,嶄新的小皮筏隻剩四個,再利用這種載體下河,多半是筏毀人亡。大船的甲板,已經擺脫淪為飛禽巢穴的命運,短時間來看,相對安全。水是下不得,森林更去不得。不必以身試法都猜測得出,此時兩岸的樹林邊緣,指不定引來一群怎樣的凶猛大獸。
“蘆雅,伊涼,盡量把狗頭雕打死在甲板上,別讓鱷魚吃到。”隨著我的喊聲,兩個正忙著射擊的小丫頭,立刻調整了射擊姿勢和方向,斜著將站在船舷的狗頭雕往裏打。
池春站在艙門口,像隔窗偷望情人的美人,聽到我的喊話,也吃了一驚。她隨沒看到撕碎的橡皮筏,但也推測到,野豬肉沒了。
當太陽像平射出去的紅皮球,在遙遠的森林頂端滾動時,那些沒能趕回巢穴的狗頭雕,都死在了甲板上。蘆雅和伊涼停止了射擊,接過我背的步槍,開始狙擊那些剛飛出百米的狗頭雕。
夕陽的餘暉,像即將燃盡的蠟燭,攢足最後一絲氣力發光,抵抗終將壓下來黑暗。站在大船尾部,整個甲板一片狼藉,就仿佛剛發生過禽疫,一隻隻僵硬的屍體上,被風吹動著羽毛。
想到今天的努力,已毀於大半,不覺一時心冷如灰。殘陽如血,浸紅了天邊墨色雲際。急速逃跑的狗頭雕,仿佛撞在天空這塊兒無形的玻璃上,加重血色侵染後,失重墜落進不見盡頭的森林。
“砰,砰,砰……”伊涼和蘆雅手中的狙擊步槍,像綁在狗頭雕腿上的線,把它們一隻接著一隻,從高空扯拽進森林。
甲板上的大片血肉,不能就這麼擺著過夜,天知道會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黑夜中爬上甲板。最怕那些吃了不肯走,走了再回來的危險生物,那會嚴重幹擾我們避開海魔號的計劃。
我把艙裏的女人全叫出來,大家一起動手,把所有碎成塊兒,爛成漿的屍體堆積起來焚燒。那些體型稍微完成一些的狗頭雕,全被我塞進大籠子。
池春問我,晚上是不是宰割禿鷲,她很擔心吃這種東西,認為它們身體上的肉會和禿鷲啄食的臭肉一樣不幹淨。
其實,我自己也不想吃這種東西,最關鍵的一點,食物的保存上有困難。掛滿一甲板的白條鷹,恐怕晾曬上兩天,就開始變質發臭。
池春用小桶拎來河水,給我和兩個小丫頭洗臉。因為河水的麵積遼闊,淨化能力很強,所以捧在手心裏的河水,依然清澈涼爽。
焚燒的汙物裏,混著羽毛焦糊味兒,還有滋滋啪啪的聲響。這些肉塊兒,含有大量油水,燒時自然膨脹爆裂。
現在遠不是進餐時,我找來繩索,把船下栓著的長木套住另一頭,由女人們配合著一起往上拉。
遇到較重的大木梁,就由女人們拉一頭,我站在甲板邊沿,雙手掐住大樹,使勁往上拔。由於沾滿烏血的衣服已經脫掉,我赤裸的上身,臂膀肩頭和背兩側的肌肉,膨鼓的像巨獸前鰭,尤其胸腔兩側,自己用力搬挺大木時,感覺身體要生出翅膀似的。
十八根飽含水分的大木,每棵近二十米長,敦實沉重,經過我們的努力,最終拉上了甲板並拖進大廳。焚燒的鳥禽屍塊兒,漸漸萎縮成一堆兒黑灰,早上還好好的生命,此刻轉瞬即逝。鳥為食亡,確實如此。
裝滿狗頭雕的籠子,被我推進艙門之後,為了避免血腥的餘味兒招致危險,便早早的關上艙門。池春下到睡艙,提著一桶鱷魚肉,給大家做晚飯。這幾日,她的孩子,一直由那位帶雙胞胎的女人照看。
白天損失的時間,隻能靠自己追回,這就是活著的代價。我讓女人們都去睡艙休息,小板床睡不下的,就暫時找張木板,在過道將就。今夜,我將利用整晚的時候,趕製出高大的桅杆,追補回一再損失的時間。
我知道,這些女人的身體甚至生命,都賭壓在我手上,要是落入海魔號那幫強盜手裏,等於和尊嚴一起死了。萬物皆要遵守能力守恒,追補時間,無異於加壓自己,但我心冷如冰,為救贖這些女人的命運,也為救贖自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