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3)

熟悉,親切,溫馨,這是我進入家鄉這個小縣城後做主要的感覺。看著家鄉的人們臉上的笑容感覺很溫暖,就好像他們的笑容都是朝著我來的似的;他們的鄉音也讓我倍感親切,雖然我的這種鄉音在大一的時候曾經被同學嘲笑過。

我們沒有先回家,而是到縣醫院去給小然先拆了線。不過,她的額頭上還是被貼了一塊小紗布。“必須這樣,免得被感染。而且如果不貼紗布的話會更難看。”我告訴她說。她鬱悶地接受了。

馬上就要到家了,我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激動。還有緊張。

“兒子,一會兒到了爺爺奶奶家門口的時候你負責敲門啊。”下車後我和兒子商量。

“好。”我沒想到他居然滿口答應了。我覺得這就是親情。

“咚咚!”兒子開始敲門。小然看著我,我朝她笑。

“誰啊?”我聽懂清清楚楚,裏麵傳來的是母親的聲音。

“咚咚!”兒子轉身朝我做了一個鬼臉,他繼續地在敲門,卻沒有叫出聲來。

“來了、來了。”母親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蒼老了。

門,開了。“呀!我孫兒回來啦?!”母親高興而驚訝地叫了一聲。

“奶奶!”兒子稚聲地叫了一聲。

“小然,勉兒,你們回來怎麼也不提前打一個電話啊?小然,你額頭怎麼啦?”母親即刻發現了她的異常。

“不小心摔到了。”小然說。

“勉兒,不會是你幹的吧?”母親瞪著我問道。

我哭笑不得,“媽,您兒子什麼時候打過女人?”

“真的和你沒關係?”母親問道。

我頓時怔住了,因為這個問題如果如實回答的話母親肯定會誤會的。“和他沒關係。”小然卻說話了。

“那就好,不然的話看我怎麼罵你!”母親頓時笑了。

我在看見母親的第一眼的時候心就開始顫抖了,因為我發現自己才一年沒見到她,但是卻發現她的頭發竟然已經變得一片雪白了,而且頭發也很稀少。看上去就好像一農村老太太似的。在我的記憶裏麵,母親可一直都是非常漂亮的啊!“媽!”現在,我才開始叫了她一聲,聲音顫抖,眼淚差點流出來。

“勉兒,你怎麼啦?”母親看著我、驚訝地問道。

“您這是怎麼啦?怎麼一年的時間頭發都白了啊?”我動情地問道。

“老了,是該白頭發了啊?”母親慈祥地笑了。

“可是,您還不到六十歲啊。”我說。

“遺傳呢,你外婆在世的時候也這樣。”母親說。

“爸爸呢?”小然在問。我頓時想起來了:怎麼沒見到父親呢?其實不是我沒有想起,而是我的心裏有些害怕見到他。父親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既敬又畏的形象。

“出去了,他每天早出晚歸的,不曉得他一天在做什麼。前一段時間還消失了一陣子,走的時候也不給我打一個招呼。幸好我知道他,不然的話我去什麼地方找他啊?”母親笑著說,一點沒有責怪的意思。

“秦勉,你給爸爸打個電話吧。”小然對我說。

“你不知道啊?爸爸可是從來不使用手機的。”我苦笑著說。

“就是,怪脾氣。”母親笑道。

我父母的家依然像從前那樣簡樸,甚至可以說是簡陋。屋子沒有裝修,地板是修建時候本來的麵目,家具也是非常的陳舊,不過家裏很整潔,地上一塵不染的,家具上的漆也錚亮錚亮的,倒也還別是一番風味。

母親的衣著也是如此,她身上的那件棉衣的麵子已經洗得發白了,但是卻被她燙洗得幹幹淨淨,而且看上去很有型。不過,我看上去覺得有些心酸。“媽,您看您身上的衣服,太舊了。明天小然陪你去買幾套衣服吧,最好買一件好點的羽絨服,也給爸爸買幾件。”我說。

“我不喜歡。我覺得身上的衣服穿起來很舒服,很貼身,也暖和。”母親搖頭道。

我去看了小然一眼,她朝我點了點頭。她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既然母親不同意,那就來一個先斬後奏。 父親回來得很是時候,母親剛剛將飯菜做好他就進了屋。

“爸!”還是小然先叫出了聲來,隨即我也叫了一聲。兒子在看電視,他的眼睛舍不得離開那裏。“兒子,快叫爺爺!”我朝孩子大聲地道。兒子這才很不情願地將他的眼睛從電視上移開了來,“爺爺!”他叫道。

父親開始是看著我的,我發現他的眼神裏麵很嚴肅,但是在轉向小然我他孫子的時候,他的眼神忽然地變得柔和了起來,“回來了?”他看著小然和我兒子說。

“對不起,爸,我們回來得很急,沒提前告訴您。”小然在我父親的麵前可是比我要隨便多了。

“沒關係的。隨時想回來就行。”父親的臉上依然是慈祥的笑,他好像對小然額頭上的傷視而不見。

“來,上桌吧,飯菜都好了。”母親在招呼我們。

“陪我喝幾盅。”父親看了我一眼後對我說道。“行。”我不敢拒絕,而且也不想拒絕。

“我去拿酒。”母親看上去很高興。

以前我回家都不陪父親喝酒的,因為我不喜歡喝酒。

我首先去敬父親,“爸,我敬您一杯,祝您身體健康。”

“我健康著呢,我倒是覺得你自己應該注意身體才是。”父親將酒喝下了,一邊吃著菜一邊說道。

“是。”我說,不過有些莫名其妙,“我覺得自己的健康狀況還是不錯的。”

“小然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情?你們兩個遇到了什麼事情了?”父親問道。

小然訝異地看著我。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

“你們兩個都受了傷,我看你吃飯拿筷子手都在抖動。你們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父親問道。

“你們打架了?”母親的懷疑再次被提了起來,她又開始瞪我了。

“是被別人打的。”父親說。

“爸爸、媽媽在醫院裏麵被壞人打了。”兒子忽然地說道。

“是被病人家屬打的吧?”父親問我。我點頭,心裏暗自驚訝。上次百裏南對我講過父親的本事,那時候我還不大相信,但是現在,我完全地信服了。可是,我在以前怎麼沒有發現父親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呢?

也許是以前自己對這樣的事情並不留心,也許是那時候的我很本分,沒有什麼異常的東西值得父親分析。我心裏想道。

應該是這樣的。

“爸爸,您怎麼知道的?”小然卻將她的驚訝問了出來。

“你看看他現在這樣子,滿臉的官氣,臉上還長滿了酒膘。秦勉,你是不是擔任了什麼職務了啊?你是不是經常在外邊喝酒?”父親問我道,神情很嚴肅。

我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臉,“酒膘?酒膘是什麼?”

“你臉上亮晶晶的東西就是酒膘。臉上皮膚下麵被酒膘撐滿了。酒廠的豬為什麼那麼肥?那就是因為它的身上長滿了酒膘。”父親道。

母親在笑,卻沒有責怪。

“爺爺,您怎麼把我爸爸和豬比較啊?”我兒子卻不滿了。

“我不是比較,是說那個道理。”父親去摸了摸孩子的頭,笑著說道。

“是,我最近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一些。”我隻好承認。

“你一個本科生,你們領導憑什麼提拔你?”父親問我,臉上的神情有些難看。

“我們市周市長的秘書做手術,是我幫他安排的,所以他後來就給我們院長打了招呼。”我急忙說道。我不敢說出百裏南,因為我曾經的那個承諾。

“騙人!”父親猛地放下了筷子,“周市長的秘書會來找你?他要找也隻會去找你們院長!”

我在心裏暗暗叫苦,發現自己在父親麵前就像幼兒園的孩子似的那麼幼稚。但是我無法改口了,“爸,真的是這樣的。”

“爸,他說的是真的,那個鄭秘書還到我們家裏來過呢。”小然幫我說話了。

“我明白了,他不是到你們醫院做手術來著。”父親的臉上頓時好看起來,“不過,想他那樣的人你最好還是少交往的好。找你看病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心裏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是,我知道了。”我急忙地道,相當於承認了他的分析。現在,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了。

我發現自己已經難以招架了,我很害怕,害怕他看出我這一年來的那些變化。於是,我不得不轉移話題,“爸、媽,我明天就得回去了,小然和孩子留下來陪你們。因為我馬上得出國去一趟。我們科室的崔主任要我陪同他到日本考察。”我一口氣把事情講完了,我擔心在中途被他問的過程中露出什麼馬腳來。

“你們主任對你倒是不錯的。”父親淡淡地道,對我明天要離開的事情並沒有什麼意見似的。

“我馬上要考他的研究生。”我說,心裏惴惴的。

“是嗎?你早就應該去考了。”他出乎我意料地露出了笑容。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母親卻要現實得多。

我苦笑道:“主任在安排時間,我得聽他的。”

“你們主任也真是的,馬上就要過春節了,還安排出什麼國啊?”母親不滿地道。

接下來我很慶幸,因為父親再也沒有問我其他什麼問題了。

晚上睡覺之前我在洗漱間洗漱的時候對著鏡子仔細去看我的臉,還別說,我真的在我臉上兩邊的顴骨處發現了兩團白色,那兩團白色讓我那兩個地方的皮膚顯得亮鋥鋥的。難道這就是酒膘麼?我心裏有些駭然。

睡覺的時候小然也來看,她看完後頓時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是長好了呢,容光煥發的,原來是酒膘啊。”我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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