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 3)

上班後第一個來找我的不是病人,而是我們門診的護士長。

“秦醫生,麻煩你看一下這個月我們護士的獎金。”她進來後將一個軟麵抄遞給了我。我朝她點了點頭,然後去一一細看。自從上次我對崔主任講過了那件事情後我們門診護士們每個月藥品的返點金額就開始由我審核發放了。其實我仔細看這個本子的目的並不是要去看裏麵所有人的分配情況,而主要是為了看杜楠的所得。

而今天我卻發現杜楠的收入要比其他的人要高一些。這讓我頓時心生警惕。“護士長,怎麼小杜的返點要比其他的人高啊?”我問道,盡量地讓自己的臉色保持平靜和隨意的樣子。

“那是因為這個月你開出的處方比其他的醫生多啊?主任說了,護士要跟著醫生的銷量享受返點。”護士長回答。

我很詫異,“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她回答說。

我暗自納罕,但是卻不便於說什麼,隻好默默地在那一頁頁麵的末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護士長道了一聲謝後出去了,我去看著杜楠。

“你看我幹什麼?”她問,“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呢。”

“沒什麼。”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我心裏暗暗地有些惶恐——難道主任他發現了什麼?對於我和杜楠的關係問題我不敢心存僥幸,因為主任那個人太聰明了,誰知道他會從什麼地方看出我和杜楠的疑點呢?

“叫號吧。”我對杜楠說。日複一日的工作又要開始了。

“你……”她卻沒有到診室外麵去,而是有些猶豫地在對我說話。

我看著她,“怎麼啦?什麼事情?”

“今天晚上有空嗎?”她問。

“暫時沒有其他的安排。怎麼?有什麼事情嗎?”我問道,心裏有些奇怪,因為我和她除了周末以外是很少在下班之後在一起的。

“晚上我想請你吃頓飯,還有我弟弟。”她說。

我大吃一驚,隨即地問她道:“你弟弟他知道我資助了他?”

“他不知道。”她搖頭說,“不過我覺得我和我弟弟都應該好好感謝你。”

我疑惑地去看著她,因為我覺得她今天的這個邀請有些奇怪。“你不是經常地在感謝我嗎?比如我們很多時候的中午。”我對她說道,非常的小聲。

“你好壞。不和你說了!”她的臉頓時變得緋紅,腳在地上剁了一下後就朝診室外麵跑去了。

“喂!”我即刻叫住了她。她轉過身來看我……

“以後吧,等他畢業後再說。到時候我請你們姐弟倆吃飯。”我柔聲地對她說。 她看著我,在片刻之後才微微地點了點頭,“嗯。”

“你弟弟是大學生,但是他首先是一個男孩子,是一個男人。男人是很講自尊心的。如果他知道是別人在讚助他讀書的話他心裏會很不舒服,而且……”我繼續地說道。不過後麵的話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相信杜楠會明白。

是的,我和杜楠的這種關係是見不得光的,如果被她弟弟察覺到了的話可就糟糕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姐姐是別人的情婦。沒有。

“我知道了。”她說。我卻分明地看見了她忽然出現的淒苦的神色,還有她眼中差點滾落出來的淚水。

我有些痛恨自己,頓時覺得自己不應該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不管怎麼樣,她是一個女人啊!女人難道就沒有自尊心了?

你混賬!我猛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頭。

病人進來了,我再也沒有機會去安撫她。至少在今天上午下班之前。

整個上午我都在為自己早上的那句話後悔。病人一個一個地進來,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地和我熟練地配合著。但是我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後來我知道了,我們之間少的是往常那種在不知不覺中互相會意的眼神。

時間過得很慢,而我的心裏卻不時地在期盼著下班時間的到來。現在我才明白,期盼其實也是一種痛苦,因為一個人如果越是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在那個目的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將會是一種極大的煎熬。

心情很煩悶,每一個病人都讓我感到厭煩。

又一個病人進來了,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

“哪裏不舒服啊?”我習慣性地問道,同時去看了一下他病曆的封麵,“怎麼沒寫名字和單位?”

“我沒有單位。”他回答,眼睛卻在往診室裏麵的四處打望。

“哪裏不舒服啊?”我再次地問道,不寫單位就不寫單位吧,這並不是必須的。

“撒尿的時候下麵痛。”他回答。

“多久啦?”我問道。

“半個月了。”他回答。同時用他的手在他的胯部不住地搔搓著。

“幹嘛這麼久才到醫院來啊?”我大吃一驚。

“我通過我們小區廁所裏麵的那些張貼廣告去找了那些醫生,結果根本就沒有效果。沒辦法,隻好到這裏來了。”他回答。

我不禁苦笑,像這樣的病人在我這裏也是常見的。很多人出於經濟的原因或者難為情而去找那些江湖遊醫,結果往往卻把病情搞得越來越嚴重。據我所知,那些江湖遊醫中很多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醫療經驗,他們裏麵最出色的也就是曾經當過獸醫。

“把褲子脫了,我給你檢查一下。”我對病人說。

我被自己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他的胯部竟然是一片狼藉,無數的膿瘡已經開始在潰爛並發出惡臭。

用戴著塑膠手套的手去輕輕地擠壓了一下他生zhi器的頂端,幾滴黃色的膿液即刻噴薄而出。“我的天!”忽然,我聽到了一聲驚呼。是杜楠發出來的聲音。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責怪的意思。在我們這個地方,每天接觸的都是這樣的病人,但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嚴重的情況。雖然杜楠也很有可能是第一次見到,但是她不應該發出這種聲音。這會對病人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將那些膿液進行刮片後交給了杜楠,“拿到檢驗科去檢查一下。”我吩咐她道。其實這個病人已經不需要檢查了,我完全地可以判斷他是二期梅毒。但是刮片是必要的,不是為了診斷,而是為了減少病人今後給我們造成一些麻煩。

“那還沒有繳費呢。”杜楠提醒我道。

“先檢查了再說吧。這個檢查要不了多少錢的。”我說。我的意思很明白,這項檢查收費很便宜,其實主要的費用是在治療上麵,像這樣的病人,他的用藥量至少應該比其他的病人多一倍。

“你出去等一會兒,等檢驗結果出來後我就給你開藥。”檢查完畢後我對病人說道。

“是不是我沒交錢你就不給我治療啊?”病人一邊穿褲子、一邊問我道。我感覺他的語氣極不友好。

“誰說的?檢驗結果不出來我怎麼給你開藥?先得診斷清楚才行啊,你說是不是?”我反問他道。

“明明是你們醫生見錢眼開。不行,你今天得給我說清楚!”他蠻橫地道。

我知道今天麻煩了,自己遇到了一個有意來搗亂的病人了。一般來講,這類病人無外乎是以下幾種情況:對醫院或者對某個醫生不滿,有意來找茬子的;沒錢治療,有意地找醫生麻煩然後讓醫生犯錯誤,於是便可以從中得到賠償;疾病嚴重心情不好。

根據我的觀察,這個病人應該是屬於第二種情況。因為他有到遊醫那裏治療的曆史,我估計他身上的錢早就被那些遊醫榨幹了。

“你覺得我哪裏沒有做好的話請你馬上指出來,我改正就是了。”我的態度很溫和。對這樣的情況我已經很有經驗了,態度好是第一的。

“那你馬上給我開藥。”他說道。

“我必須等檢驗結果出來才可以開藥的,不然的話處方開錯了怎麼辦?”我說。

“你們醫生就靠檢驗結果開藥?我這麼簡單的病你都診斷不出來?”他怒聲地問。

“那你說怎麼辦?”我問道。

“你馬上給我開藥。”他說,隨即卻更加地生氣了,“你拿我開涮是不是?”

實際上我的在拖延時間,我希望杜楠能夠盡快地將檢驗結果拿回來。不過,我的這個意圖被他發現了。

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絕對不能在這個病人的化驗結果出來之前給他開具處方,如果那樣的話病人就即刻有了告我的依據——沒有化驗結果就胡亂開藥!

“你可要講道理啊。我這樣做是必須的。”我仍然在和他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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