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王俊俊笑笑說,“你怎麼罵自己呢!”
席皮說:“該罵就得罵呀,不光別人說,我自己也該罵罵自己。你說是不是賤皮子吧!我和李開夫嘀嘀咕咕還要去找你和馮二妮,高場長、方副場長都讓你們給刷大馬勺子了,我倆去,還不得甩個滿頭禿毛呀!要是真那樣,別的姑娘也會瞧不起我們!嘿,說來也巧,就碰上馮二妮逃跑遇上熊瞎子……”
王俊俊說:“這就叫緣分。”
“嗨,緣不緣分還不知道呢!”席皮歎的氣很長。
“怎麼?”王俊俊問,“席隊長,馮二妮沒答應你?”
“說答應呢,又沒答應,說沒答應呢,又像答應,就這麼神神乎乎,弄得我也五迷三道的……”席皮說。
王俊俊不解:“這是怎麼說呀?”
“你和二妮是好朋友,你又是我的徒弟,我就直說了。”席皮平穩地踏著油門,平衡地把著操縱杆說,“那天沒人,我偷偷跟她說:二妮,我太喜歡你了!她喝著我給她熬的魚湯哧哧直笑,就是不撒口。我說給她自己搭個馬架子,弄得結結實實的,在裏頭養傷,我倆也好說個悄悄話什麼的,她說什麼影響不好,非要回帳篷去不可。我要向她一伸手,她就借屁股上有傷坐不起來,使勁兒趴在床鋪上,瞧著我尷尬的樣子還嘿嘿直笑……小王,你說,她是不是逗弄著我玩呢?外人哄哄地說我在和馮二妮搞對象,其實呢,我還在吃迷糊藥。唉……”
“你們這些男人真有意思,”王俊俊笑笑說,“我去看二妮的時候,那裏沒人,她和我談過,對你很感激,印象也很好。你別著急呀,人家大姑娘還能像你們這些毛小夥子似的?!”
“嗨,”席皮猶豫一下說,“跟我搞對象就說搞,不搞就拉倒唄!幹什麼那麼黏黏糊糊呀?你看那些愛高場長的姑娘多痛快,還沒見麵,信裏就我愛你我愛你的,多過癮……”
一番話說得王俊俊紅了臉,她本來想安撫一下席皮急躁的心,並想表示想辦法促使馮二妮早點兒表達心意,這一來,像是突然刮來一陣風,把話匣子滅了火了。
拖拉機開到頭又轉了回來,眼瞧到地頭的時候,午飯的哨聲響了。拉犁開荒的姑娘、小夥子們呼呼地往飯車跟前跑去。小夥子們跑得最歡,排在前頭的幾乎沒有姑娘,都是男子漢,他們已經發了幾個月工資了,需要用飯票和菜票買飯買菜,姑娘們還沒發工資,隻要報個名說出要多少飯多少菜就可以拿走。開始,隊長曾經批評過小夥子們,不能這麼野瘋著搶先排號買飯,批評兩次也不見效。現在,他這才發現,不少小夥子都買兩份飯菜,有的姑娘根本不排號,在草甸上坐著等現成的;有的小夥子買好飯後,走到正排隊的一個姑娘跟前,管你要不要,送到手裏就走;有的買完後朝排隊的姑娘一使眼色,那姑娘就悄悄離隊跟了去。
啊,激情開荒的人群裏,已悄悄流淌著一條戀河。
買到飯的,除個別是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外,多數還都是圍坐在一起,香甜地喝著大子粥,吃著饅頭和茄子燉青椒。這茄子和青椒都是三隊一開春就抓緊開荒種上,第一批從土地裏收獲的成果,炊事員一宣傳,大家都似乎覺得格外有味道。
席皮加大油門把拖拉機開到了地頭。王俊俊一跳下拖拉機,外號小饞貓的黃瑛就從圍坐在一起的人圈裏站起來擺手喊:“俊俊姐,我把你的飯捎出來了!”
王俊俊坐下吃飯。黃瑛已經吃完了。她把碗筷送到車上,從地頭搬起一塊塔頭墩連綴成的大黑土塊,趔趔趄趄地邊朝王俊俊跟前走邊說:“俊俊姐,怪不得聽人說北大荒的黑土肥得流油呢,這黑土多棒,要我看呀,運回咱山東關裏家當肥料都行……”她往地上一扔,讓草墩朝上,說:“給你--”
王俊俊這才發現,姑娘和小夥子們都坐在草地上,臉前都有這麼個東西擺放菜碗,用來當小飯桌。
“敢情是了,”王俊俊把菜碗往上一放說,“這土,到我們縣當肥料都行。”
隊長張愛寶聽見了,走過來往地上一坐說:“你們知道嗎?咱六分場的土質,在整個北大荒是最棒的,是草甸黑鈣土,耐旱、耐澇、耐水、耐氣,又耐熱性,含有機質高達百分之九左右。參加孟良崮戰役時,我在那裏待了好幾個月,那裏的土質我可知道,肯定是比這兒差遠了!”
“差得遠!”黃瑛頑皮地伸出手說,“連一個小拇指都趕不上。我爹常掛在嘴邊上說,種地不上糞,等於瞎胡混。有一年,我家有塊地沒上糞,那棒子苗一出土就黃皮拉瘦,像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