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王風耀的辦公室和時尚的緊挨著。午睡了,他躺在床上開著寬寬的門縫,不敢仰臉,隻趴著睡,要是仰臉,一旦時市長悄悄走了聽不到聲音呢,這樣趴著,聽不到可以從門縫看到他那深藍色的褲子,油黑的皮鞋和白色的襪子。當初伺候南市長也是這樣,他趴著有點兒困了,立刻抹上清涼油,眼巴巴瞧著腕上的手表的秒針轉了一圈兒又一圈兒,而且一點兒也不覺得累。隻是跟著南市長吃胖了身體,這樣趴長了覺得有點兒胸前發悶,那就斜躺一會兒。終於到了時市長自定的要起床的時間了,因為下午有重要活動,眼瞧著手表到了一點二十六分,他算算下麵要進行的工作,又停了一分半鍾,從係在腰帶的一串鑰匙上找出時市長門上的鑰匙輕輕捅了進去。他盡管悄悄邁進休息間,時尚還是醒了,一看手表說:“喲,一點二十六了!”時尚坐起來,身子朝外轉了半個屁股。王風耀哈腰從窗下把黑皮鞋往前一挪,時尚腳一插,不等王風耀哈腰去幫著穿,雙腳已經進了鞋筒站了起來。王風耀麻利地從衣架上取下西服展開,時尚像做體操似的先伸右臂插進右袖筒,又伸左臂插進左袖筒。王風耀又順手從衣架上摘下搭扣的領帶,時尚一低頭,王風耀不擦一點頭皮地把它套在了時尚的脖子上,然後往上一擼扣結,左正右正,不消兩分鍾,一個睡眼惺忪的時尚已經是衣冠楚楚了。還不等時尚邁出休息室門檻,王風耀已經跨上一步把濕毛巾投好水擰了個半幹遞給了時尚。時尚順手擦擦臉,又還給了王風耀。王風耀“啪”地扔進了臉盆,應該取出擰幹晾上,這就是公務員的事情了。

“時市長,”王風耀給時尚夾著包,隻差半步,謹慎地跟在時尚身後問,“我用不用隨您去開會?”

“用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時尚大步走著說:“對了,省政府高副秘書長下周要來檢查外經貿工作,你看他們準備的材料行不行,把把關,然後再給我。”

時尚那種傲視的樣子使他的心怯,“把把關”三個字又使他得到了欣慰。按他的心願,時市長剛上任,走到哪兒跟到哪兒才是。這不隻是為了靠近新市長,還讓外界感覺到老市長退了,新市長仍然信賴自己。那委辦局長,甚至副市長,正副秘書長才拿自己當個事兒。他半失意、半欣慰地跟著時尚走出政府大樓,原是南方正坐的那輛奧迪車早已候在門口了。他不早不晚跨上半步拉開車門,時尚哈腰進去剛坐好,另一隻手把包遞上,緊接著一關車門,奧迪車輪刺刺地摩擦著地走了。

王風耀剛回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電話鈴響,急忙拿起來,剛聽到話筒裏“喂”了一聲,忙說:“南市長,我知道您是關心自費書款的事情。我剛才問了一下,還差一部分款。”南方正忙問:“怎麼?你問一下,問誰呀?這事兒不是你親自辦的嗎?”王風耀心裏慌亂了一下回答說:“是我親自辦的,我催一筆款就讓秘書科小馬存上一筆,問問來了多少?還差多少?”南方正又問:“怎麼,還要催呀?你不是說下邊都爭著訂嗎?定了,拿了書就該付款呀。”王風耀臉上冒了汗,他知道南市長是矜持而特別心細的。在他眼裏,南方正身上“市長”那層光環沒有了,他本能的就不像對時尚那樣那麼用心去琢磨著說了,琢磨著辦事了。因此也就偶爾忘了喂巴巴,說話也比過去說過的有漏洞了。又一想,南市長畢竟是最先提拔自己的,不能讓他剛一退就對自己有感覺。他也明白,對南方正那種熾熱的情緒不會一直持續著。別說是人呀,什麼也受不了,那就慢慢來。怎麼今天說話就這麼不嚴謹?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解釋說:“南市長,那沒什麼問題。您也知道,就是負責收款的那些瞎參謀亂幹事們,有的辦事情拖拉慣了。比如說集中縣吧,1000冊書賣完了,錢還在抽屜裏鎖著,我催了三次才寄出來。南方正鬆口氣說:沒關係,沒關係,晚幾天也沒關係。對了,你可別光張羅這事兒,誤了時市長的事兒。我和你說過,你心裏也明白,這辦公室的大主任實質上就是大市長的主任、大市長的左右手。秘書長對外應酬的雜亂事兒多,市長的工作就多靠辦公室主任了。”王風耀鬆了口氣說:“知道,知道。南市長,您都退休了還這麼體貼我、關心我,太使我感動了。自費書款的事情您就等等。下周吧,怎麼樣?”南方正很痛快地說:“行,下周就下周。我就不找你了,辦利索了,就打個電話讓阿姨和孩子去取,要忙得開就給我送來。”王風耀說:“沒事兒,我怎麼也得送去,用不著家裏人往這裏跑。南市長,沒事兒我撂電話了。”南方正忙說:“還有點事兒。倩倩去重點小學上學的事情,我兒媳婦是不是找你去了?”王風耀說:“來了,來了!我給教育局長楊柳吟打電話了。”南方正聽到這裏,喘氣聲都變得有些細了,忙問:“她怎麼說?”“楊局長說讓家裏人找她就行。”南方正忙說:“好,我知道了。就這樣吧。”他先撂了電話,王風耀才撂了電話。他懂得,這就是講規矩中又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