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橋還指示,要重點收集陳毅的黑材料。
陳毅在上海的幹部群眾中享有崇高的威望:1949年5月,陳毅率領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解放大上海,殲敵15.3萬餘人;1949年5月27日,他出任上海解放後的首任市長兼軍事管製委員會主任。是陳老總領導著上海人民,使百廢待興的上海邁上了一級又一級台階;雖然他從1954年起調往中央,任國務院副總理、國防委員會副主席、軍委副主席,1955年被授予元帥軍銜,1958年兼任外交部長,但他仍兼任上海市市長,直至1958年――他是解放後任期最長的上海市市長,共9年。
在張春橋看來,原上海市委書記陳丕顯是陳毅的老部下,陳毅不倒,張春橋很難在上海站穩腳跟。所以他千方百計想打倒陳毅,削弱陳毅在上海幹部群眾中的影響。
有一天,張春橋看到一份情況簡報,反映有些幹部在得知陳毅挨整的消息以後,背地裏議論陳毅過去如何善於指揮戰鬥,而現今的上海市領導根本沒有打過仗等等;靜安區的一個幹部,在聽說陳毅受到批鬥以後,難過得落下了眼淚。
張春橋看了以後,氣得要命,決定馬上召開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全體委員擴大會議,由他自己主持並作講話。
這次擴大會議在上海展覽館宴會廳舉行,參加者有市革委會、各區縣局以及各群眾組織的負責人約400人,連宴會廳旁邊的走廊都擠滿了人。
張春橋親自出馬,在會上傳達了八屆十二中全會精神,直接點名批判參與所謂“二月逆流”的幾個老同誌,對陳毅批得尤其厲害。他說:“陳毅,過去是新四軍的,解放以後又在上海工作了一個時期,所以有些人至今對他還有迷信。靜安區有一個人,聽說陳毅受了批判,居然還替他掉眼淚!因此,我們要揭穿他的老底:陳毅這個人,從井岡山時期起,就反對毛主席。有人把他在軍事上吹得神乎其神,其實他不會打仗,隻會下棋……”
講話完畢,張春橋規定必須把全會精神“原原本本”地傳達到上海的基層群眾中去,企圖用高壓政策來抑製上海人民對陳毅的愛戴。
九大材料小組的成員為了把陳毅的材料搞到手,翻遍了各種檔案資料,還挖空心思地尋找陳毅的社會關係。有一個幹部過去當過陳毅的警衛員,九大材料小組就通過組織對這個警衛員施加壓力,讓他寫出揭發老首長的材料。上海市文史館反映了一個情況,說陳毅市長過去批示過讓一個反革命分子當文史館館員。九大材料小組馬上跟蹤追擊,發現有一個被改造過的國民黨人員,曾戴過曆史反革命分子的帽子,這人對金石篆刻頗有造詣。他把陳毅寫的詩詞搜集起來,刻成一本印譜,送給陳毅。陳毅愛才惜才,就寫了一張條子給上海市文史館,安排他為文史館館員,按月發給津貼,一方麵展其所長,一方麵解決其生活困難。這可是一條“陳毅包庇反革命分子”的尖端材料。
經過一個多月的搜集,一本30來頁的《陳毅同誌言論小集》的清樣趕排出來了。這本小冊子是從陳毅在1953年至1966年期間,在上海、北京等地各種會議上的報告、講話及接待外賓時的談話紀錄中摘抄出來的,共分9個部分,條條都是誣陷誹謗:
“惡毒攻擊偉大領袖毛主席,反對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
“頑固反對在各項工作中突出無產階級政治,為複辟資本主義大造輿論”;
“大肆鼓吹‘階級鬥爭熄滅論’,積極主張階級合作,反對政治戰線、經濟戰線和思想戰線的社會主義革命”;
“否定工人階級領導,醜化工人、貧下中農,反對知識分子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販賣赫魯曉夫的‘三和’路線,美化和投降帝修反”;
“否定曆次政治運動,鼓動右派分子翻案和向黨進攻”;“堅持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小冊子編成後,送王洪文、徐景賢、王少庸等審定,徐景賢把小冊子的標題改成《陳毅反動言論小集》,上綱上得更高。最後送張春橋、姚文元過目後,一共印了80多本,分發給上海的九大代表。
除了搜集陳毅的材料以外,張春橋還指名要搜集所謂“二月逆流黑幹將”葉劍英、李富春、李先念、譚震林、聶榮臻等人的材料。這批材料,共計76份,1163頁。
1969年3月初,王洪文和徐景賢接到通知立即乘飛機去北京,參加九大預備會議。臨上飛機之前,王洪文的秘書小廖提來一個大皮箱,裏麵滿滿地裝著上海搜集到的全部材料。
王洪文遞給陳毅一本小冊子
九大籌備期間,陳毅曾收到“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的一封公函。陳毅好生奇怪,“上海市革命委員會”自從出世之日起,與他素無來往,為什麼突然發來公函?
拆開一看,函末蓋著“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的紅色大印,那公函以傲岸不屑的口氣寫道:遵照最高指示,我們上海市××萬黨員一致推舉你作為右派代表參加九大。履曆表隨信寄去,填寫完畢,盡快寄回……
陳毅明知這是張春橋玩弄的詭計,張春橋挾“最高指示”之威,趁機給他難堪。但陳毅坦坦蕩蕩,填好履曆表,給“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寄去。
九大開會期間,王洪文、徐景賢、王秀珍和上海代表團都住在京西賓館,張春橋、姚文元等中央文革成員,都住在釣魚台。大會開幕之前,張春橋、姚文元到京西賓館看望上海代表團。張春橋穿了一身軍裝,洋洋得意,他對王洪文、徐景賢、王秀珍說:“陳毅是上海選的代表,他應當參加上海小組的活動嘛。你們可以通過大會秘書處通知他,什麼時候開會,就讓他來參加,聽聽大家的意見……”
姚文元也穿起了軍裝,但衣服看起來總是不太合身,皺巴巴的,袖子過長,樣子顯得有些滑稽。他接過張春橋的話頭:“我同意春橋同誌的意見……”這是姚文元的習慣用語,一開口往往先來這麼一句,而且他往往重複他所要強調的話,“你們可以事先分一分工……分一分工,按照陳毅那本言論集的幾個部分,要上海的代表們分頭準備一下……準備一下,從不同的角度發言,進行批判。”
“我們想把那本《陳毅反動言論小集》,送一冊給陳毅本人,讓他自己看看。”徐景賢出了一個點子。
“可――以。”張春橋拖長了聲音回答,“應該是在上海肅清陳毅的流毒的時候了。”
一切部署就緒,就等陳毅出場。
1969年3月27日晚上,北京京西賓館第一會議室裏燈火輝煌。上海來的九大代表整齊地坐在會場裏。張春橋和姚文元故意不到場。王洪文、徐景賢坐在鋪著白桌布的主席台前,旁邊給陳毅留了一個空位置。
王秀珍喉嚨響、聲音尖,事先商量好由她守候在會場門口,一看到陳毅進場,就帶領大家喊口號。當時,九大秘書處由中央軍委辦事組成員、空軍司令員吳法憲負責,他聽說上海小組要批陳毅,特地派了兩名聯絡員來,坐在後排,一麵做記錄,一麵觀察動向。
會場裏的空氣一時顯得有些緊張。代表們都齊刷刷地轉過臉去,朝會議室的入口處張望,等待緊張一刻的到來。
忽然,聽見王秀珍的尖嗓子高聲喊將起來:“打倒二月逆流黑幹將!”“陳毅必須低頭認罪!”
代表們也跟著齊聲叫喊起來。
陳毅來了。他額頂已經幾乎全禿了,兩鬢出現了許多花白頭發,過去紅潤豐滿的臉顯得瘦削了許多。
等到陳毅在主席台的邊座上坐下,主持會議的徐景賢便先來了一段開場白:“今天,我們九大上海小組的81名代表,在這裏舉行第一次全體會議。陳毅同誌作為上海小組的成員之一,也來參加會議。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我們上海市的共產黨員,選舉陳毅同誌為右的代表。但是,陳毅同誌過去在上海工作期間,存在著嚴重的錯誤;文化大革命開始以後,又卷進了二月逆流。對這些問題,我們上海的代表們必須進行清算……”
說到這裏,徐景賢從文件袋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陳毅反動言論小集》,舉在手裏揚了揚說:“我們把陳毅同誌過去在上海等地發表過的講話,摘編了一本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