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功告成,可又生出枝節。
原來老四挖地道的聲音驚動了老團的人。他們也立即組織人馬,挖地三尺,將“老四”的地道攔腰截斷,要不是老四戰士溜回堡壘動作神速,險些被人家生擒。
“老團”在地道中塞滿炸藥。轟隆一聲,“老四”近百號戰士的血汗隨著塵土和硝煙飄散在空中。
眼看“老四”全體“戰士”就要被生擒活捉。
1968年7月27日,由首都鋼鐵公司、北京內燃機總廠等數家廠礦的產業工人組成的一支5000多人的“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浩浩蕩蕩開進了北大和清華。
工宣隊的進駐,使清華園中的兩派暫停了廝殺,調轉槍口一齊對準他們。
在第一回合的較量中,驕橫不可一世的蒯司令,根本沒把工宣隊放在眼裏,仗著人多勢眾,不時瞅住戰機對工宣隊員進行扭打和撕扯,尤其是那些身體單薄的工宣隊員,稍有不慎,便被“老團”揪出,飽餐暴風驟雨般的拳頭。
工宣隊在紅衛兵淩厲攻勢下潰不成軍。工宣隊大小頭目們麵麵相覷,無言以對,隻得悻悻地打電話到釣魚台,向中央文革討教對策。
得到答複說:暫時撤回。
隻兩個多小時的功夫,工宣隊便鳴金收兵,在紅衛兵小將們的一片喝彩聲中低著頭離開清華。
然而5個小時後,重新集結的上萬名工人和解放軍戰士分七路,再次向清華大學挺進。工宣隊員和解放軍戰士手捧“紅寶書”,齊聲高呼“要文鬥,不要武鬥”的口號,向紅衛兵封鎖線進發。這一回,在強大的攻擊麵前紅衛兵真抵擋不住了,他們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很快,潰散到大禮堂和舊電機館這兩個據點負隅頑抗。
工宣隊和解放軍擁進清華後,首先展開宣傳攻勢,令“老團”和“老四”立即響應工宣隊的號召,放下了武器。
在這之前,科學館的屋頂已被蒯司令部署施放的燃燒彈炸塌。在工宣隊的護衛下,“老四”的成員被帶到安全地帶。
再看看這98名“守軍”,原先的整整百名戰將,已有兩名“光榮犧牲”,他們的屍體,在炎熱的7月,散發出令人窒息的腐臭。剩下的一個個蓬頭垢麵、麵黃肌瘦,頭發一尺多長,猶如街上的叫花子一般。
與此同時,蒯大富率領“老團”仍在兩個據點拚命頑抗。更有膽子大者,躲在暗處向工宣隊打冷槍,致使五名工宣隊員不幸飲彈身亡。
工宣隊員和解放軍冒著傾盆大雨,繼續向這兩個據點衝擊。他們頭頂著被子或課桌,貓著腰,一批又一批地往裏衝。亂石如雨,直砸得桌麵砰砰響。
“老團”實在頂不住了。蒯大富三次令“長矛隊”打頭陣,企圖衝開包圍圈。
到傍晚時分,除了蒯大富等核心人物突圍外,其他老團人員不得不打出白旗,與工宣隊談判。
僅7月27日這一天,工宣隊員計有5人被打死。傷約700人,失蹤143人。基本上解決了“清華百日大武鬥”。
“武漢發生了反毛叛亂”
1967年夏天,北京發生了“清華百日大血戰”,武漢也發生了一起震驚中外的重大事件,這就是“七?二$事件”。當時它被定性為“反革命事件”,並且被加上了“揪鬥、圍攻、毆打中央代表”,“武漢軍區搞兵變”等嚇人的帽子。
外電在當時也紛紛報道:“武漢發生了反毛叛亂”,“陳再道上將曾有效地控製了武漢”等消息。
事情的真相究竟又是怎樣的呢?
當時,武漢地區也像全國其他許多地方一樣,出現了兩大派組織,一派叫“百萬雄師”一派叫“三鋼三新”。這兩派時有武鬥發生。
2月初,武漢和南下的部分內外造反派強行占領了漢口紅旗大樓(《長江日報》社所在地)。2月8日,他們利用《長江日報》發表了《關於武漢地區當前局勢》的聲明。
在這篇聲明中,他們提出要:“子彈上膛,刺刀上槍”,“全武漢,全湖北要大亂、特亂、亂深亂透”、“丟掉幻想,投入戰鬥,在四麵圍攻,內外夾擊的戰場上,看準方向殺開一條血路來!”等口號。
2月9日,造反派又在《長江日報》發表社論,說《長江日報》是他們在解放軍的支援下“接管的”。
與此針鋒相對,武漢軍區發表《嚴正聲明》公開指出《二?八聲明》“挑起群眾鬥群眾、轉移鬥爭大方向”,號召執行“抓革命、促生產”的方針。
3月17日,武漢軍區和公安機關根據中央軍委八條命令的精神,把在武漢地區煽動鬧事、搞打砸搶抓抄的一派組織頭頭朱鴻霞等人拘捕起來。
緊接著,武漢軍區又發表《通告》,宣布解散“工人總部”及其所屬組織。吸收一批原省市負責幹部成立了湖北省和武漢市抓革命促生產辦公室,全省大動亂局麵一度有所緩和。
然而,這種穩定的局麵,引起了造反派的不滿,也受到了身在北京的林彪和江青的關注。
4月2日,《人民日報》發表了由首都紅衛兵駐《人民日報》監督成員根據武漢北航紅旗戰鬥隊對武漢造反派提供的材料寫成的,王力親自修改的社論《正確對待革命小將》,意在批判和警告武漢、成都等地的軍隊領導,不要壓製紅衛兵的造反行動。
隨後,配合這篇社論,又公布了林彪、王力、關鋒、戚本禹合夥炮製的,與《八條命令》針鋒相對的《中央軍委十條命令》。
於是,武漢造反派到軍區支左辦公室貼大字報“挑戰”,接著搞“串校遊行”、“殺向社會”,提出要粉碎武漢地區的“二月黑風”、“二月逆流”,揪出“武老譚”(意即武漢地區的譚震林),“堅決為工總翻案”,“打倒陳再道”(當時任武漢軍區司令員)等,把鬥爭矛頭直指武漢軍區。
4月16日,江青代表中央文革在人民大會堂接見造反派時說:“成都、武漢,那是問題比較嚴重的地方,可以衝一衝。”
這樣,武漢已趨於穩定的局勢急轉直下。
6月17日,在漢口最繁華的地區――中山大道六渡橋段,兩派群眾展開了大規模武鬥。那天,驕陽似火,酷熱難當。然而,“勇士們”的鬥誌絲毫不減:刀出鞘、彈上膛,仿佛麵對的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哪裏還是同胞?!
昔日繁華地中山大道,現在架起了機關槍,雙方“勇士”們躲在由沙包堆成的掩體後射擊。
從當時“激戰”後寫就的幾首廣為流傳的紅衛兵的歌中,“激戰”的場麵及參鬥者的心態可見一斑:
請鬆一鬆手,鬆一鬆手啊!親愛的戰友!交給我的吧,你手中的這本《毛主席語錄》。
按著滴血的傷口,朝著北方,你英勇地倒下了……鮮豔的毛澤東思想紅衛兵的袖章,已被滾燙的熱血浸透!
一把血淋淋的尖刀,插進了你的咽喉……白色的花圈和挽聯,已經擺滿你躺下的街頭……你親愛的媽媽一滴眼淚也沒有,她咬著出血的嘴唇,和我們一起遊行示威,迎著朝霞走在最前頭!
還有一篇《放開我,媽媽!》作者吳××,係武漢人。
放開我,媽媽!別為孩子擔驚受怕。到處都是我們的戰友,暴徒的長矛算得了啥!我絕不做繞梁呢喃的乳燕,終日徘徊在屋簷下;要作搏擊長空的雄鷹,去迎接疾風暴雨的衝刷!
20年前,爸爸犧牲在反動派的屠刀下,而今天,在兩個階級生死決戰的關鍵時刻,哥哥又高舉“造反有理”的大旗,在殷紅的血泊中衝殺……
想一想吧,媽媽!活著的人應該幹些啥?
造反派從來不會向階級敵人低頭,頂天立地的英雄從來不怕鎮壓和屠殺!
等著我們的勝利捷報吧,媽媽……
從這兩篇詩作中,我們不難看出,七?二事件前夕,武漢地區武鬥的殘酷、激烈,透過它,我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已無情地滲入到了每一個家庭、個人的生活,把人們的寧靜擊得粉碎。
據統計,在1967年上半年度內,武漢地區共發生武鬥事件300多次,有1600多人死亡,2000多人受傷,15000多人輕傷。
到6月的盛夏季節,全國“三大火爐”之一的武漢,氣溫猛升,然而,此時的革命的溫度更高――傷殘者,隨處可見;死屍遍及街頭,在烈日的暴曬下,其景象真是殘不忍睹。
武漢的武鬥引起了北京的重視。
6月26日,中央文革辦事組和全省文革辦公室給武漢軍區發了一道康生批準的電報:
“最近,武漢市發生的大規模武鬥,是不正常的,希望武漢軍區立即采取有力措施製止武鬥。‘百萬雄師’一些人對若幹院校和工廠的圍攻,應立即停止。殺害革命群眾的凶手,應按照中央《六?六通令》嚴肅處理。”
28日,武漢軍區根據中央文革26日來電,發出製止武鬥的通知,但仍沒有控製武鬥局勢的發展。7月1日以後,“百萬雄師”以武力奪取“三鋼”、“三新”等組織的根據地,武鬥更趨激烈。
7月14日清晨,周恩來總理親自飛抵武漢。周總理希望平息緊張局勢,說服兩派和解。同時,也為毛澤東到武漢打前站。
中午,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全軍文革小組副組長謝富治和文革小組成員、《紅旗》雜誌副總編王力帶著北航紅旗的4個造反派代表,也從成都來到武漢。
當天晚上,毛澤東在汪東興的陪同下也來到武漢,下榻東湖賓館。
當天晚上,謝富治、王力就違反周恩來關於中央代表團不要公開露麵的指示,非要上街看大字報,並在湖北大學門口,有意識地下車與造反派談話,公開身份。王力高聲向造反派宣布:
“你們是真正的造反派,我來向你們學習,向你們致敬,向你們表示慰問!”
武漢地區的造反派的血沸騰了!7月15日,他們舉行盛大遊行,熱烈歡迎謝富治、王力來武漢解決問題。
他們激動地一遍遍高呼:“歡迎毛主席派來的親人!”“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7月15日和16日的兩個上午,毛澤東召集周恩來、謝富治、王力等開會,聽了謝、王彙報成都、武漢問題,討論解決武漢問題的方針、辦法。
會上提出要給工總平反,放掉朱鴻霞並認為“百萬雄師”是群眾組織,由謝富治、王力委派專人做他們的工作。軍區都要支持,陳再道支持造反派,造反派是會擁護陳再道的。
謝富治和王力公開身份後,周恩來隻好讓他們提前到群眾組織中去做工作。7月15日和16日晚,謝、王到造反派的據點,登台接見並發表傾向性講話,表示慰問和支持他們。7月17日晚謝、王又跑到百萬雄師聯絡站要百萬雄師負責人開個“頭頭”名單。
名單開好後,謝把名單裝了口袋就一句話也不說了(7月27日,名單上的13人一起被捕),王力也隻是說些百般無奈的話。
謝、王這種公開支持一派壓一派的做法,加劇了兩派群眾組織的對立情緒,引起了武漢廣大軍民的極大反感。“百萬雄師”有針對性地貼出大標語:“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反對下車伊始,哇喇哇喇!”“反對欽差大臣!”“我們不是阿鬥!”標語口號還點出了王力的名字,要他下連當兵,到工農群眾中去。
7月18日晚,毛澤東同陳再道等人談了話,周恩來飛回北京。謝富治、王力在周恩來走後更加為所欲為,他們剛從機場送行回來,就直接跑到水利電力學院的造反派總部,佩戴造反派袖章,發表演說,公開表態支持造反派,說“百萬雄師”是保守組織。
王力瘋狂地喊道:武漢問題一定會解決得最好,最快,因為武漢有一支鋼鐵的無產階級革命派。毛主席、林副主席、黨中央、中央文革堅定不移地支持你們,你們受打擊,受壓抑的現象是不允許存在的,要把這種現象翻過來,叫它一去不複返。謝富治和空軍負責人劉豐等人也表示要和造反派站在一邊。謝富治、王力等人這天晚上的活動,成為七?二事件的導火線。
7月19日,造反派出動許多廣播車,用高音喇叭到處播放謝、王在造反派總部的講話錄音,同時還有王力的“四點指示”:軍區支左大方向錯了;要為工總司平反;造反派是革命左派;“百萬雄師”是保守組織。王力的言論立即激怒了武漢的群眾和解放軍。
當天,聲討王力的大字報、大標語貼滿了武漢街頭。有一份題為《王力究竟是人還是鬼――深思幾個為什麼》的大字報,一針見血地指出:“王力竊居中央文革成員以來,一貫以極左麵貌出現,在他插手的四川、內蒙、江西、雲南等省,均出現‘譚式’人物,大搞武鬥,大流血,大混亂,大破壞,工廠停工,這是為什麼……把王力揪住,交給湖北二千二百萬人民,與各兄弟省市組織一道,進行鬥爭,挖出這顆埋在毛主席身邊的定時炸彈,打倒王力!王力從中央文革滾出去!”
陳再道等武漢軍區幾位領導人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刻趕到現場做群眾工作,並告訴王力。他們心急如焚,生怕事態進一步擴大。
當天深夜,百萬雄師的一部分成員攜帶棍棒、大刀、梭鏢,乘軍車占領了武漢市機場和鐵路車站等軍事要地。
在那些地方,他們得到8201部隊裝甲車的支持。武漢在一夜間,到處刷滿了“打倒王力和謝富治”的標語。
仲夏之夜的武漢像個大蒸籠,沒有一絲涼意,使人感到悶熱、煩躁。清寂的街頭,彌漫著幾絲血腥和硝煙味兒。一場重大事件似一座即將爆炸的火山,一觸即發……
7月20日來臨了。這是老將軍陳再道戎馬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它給他帶來的屈辱和創傷將永遠留在他的心靈深處。
清晨,陳再道懷著複雜煩悶的心情,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東湖賓館。剛一坐定,“百萬雄師”的200多名代表就憤憤然地衝了進來。把守東湖賓館的8201部隊正和他們是一派,敞開了賓館大門。因此,他們沒有受到阻擋,就衝了進來,叫喊著要王力回答問題。
王力一聽見找他的風聲,就嚇得呆在屋裏一動也不敢動了。
陳再道和謝富治把群眾勸到裏麵去談話,結果談得頗為融洽,謝富治還答應下午接見他們。王力一看這種氣氛,也走出來和陳再道、謝富治坐在一起。
誰知,剛按下了葫蘆又起了瓢。
就在“百萬雄師”的代表即將離去之際,以軍區獨立師和21師戰士為主的群眾旋風似地衝了進來,叫喊著要抓王力。
王力趁亂跑回屋裏,群眾追進去要他到軍區大院回答問題。王力堅持不走,群眾強行把他塞進了汽車,一直拉到武漢軍區大院。
到了軍區大院,先是圍攻,後是坐“噴氣式”,接著就是遊鬥,王力的一條胳膊被打斷,這次的苦頭吃得著實不少。
與此同時,武漢三鎮街頭像開了鍋。數千輛卡車和幾十輛拉著警報的消防車,載著工人、農民和駐武漢部隊指戰員,排成四路縱隊,舉行遊行,遊行隊伍一眼望不到頭。人們一路張貼標語,一路高呼口號:“百萬雄師過大江,牛鬼蛇神一掃光!”“王力把矛頭指向中國人民解放軍,罪該萬死!”高音喇叭裏反複播放著毛澤東詩詞譜寫的歌曲:“鍾山風雨起蒼茫,百萬雄師過大江……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在這期間,“百萬雄師”收到了湖北20多個縣市的聲援電,得到了陝西、遼寧、四川一些群眾組織的聲援信。7月22日,成都×××部隊的紅衛兵給陳再道的信中說:
“最親愛的陳再道同誌:我們堅決支持您老人家的偉大行動……一不做,二不休,為革命先烈複仇……把這些不要曆史,不要文化,世界上空前的獨裁分子從地球上消滅……”
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七?二事件”。
群眾這樣舉行大規模的遊行示威,是想以此引起中央的重視,采取正確的方針解決武漢問題。
事後,毛澤東問邱會作:“你對當前的形勢怎麼看?”
邱會作答:“武漢的天已不是主席的天了!”
毛澤東又不動聲色地問:“林彪了解這裏的情況嗎?”
“他很了解,很關心主席的安全。”
“他怎麼關心?”毛澤東似乎感興趣。
“25軍的3個步兵師正從九江、開封過來,另外,15軍的空降部隊已經占領了孝感機場,正運動到黃陂,離這裏40裏。李作鵬讓東海艦隊的三艘炮艦,從長江口開進來,預計今晚可以到達漢口口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