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這是人,還是塑像(3 / 3)

然而已經太晚了,陳傑看到,小胡的額頭上和雙頰顴骨處已露出粉嫩的真皮顏色,一層表皮已經粘在剛剛取下來的熱毛巾上。

原來,皮膚長時間袒露在寒冷的空氣中,會造成表層皮膚的嚴重創傷,這時要等它慢慢地在溫暖的空氣中恢複原貌。如果立即用灼熱的毛巾去敷蓋,凍傷了的表皮便會粘在熱毛巾上,一揭就跟著毛巾起來一大片。

小胡第一次在冬天站哨,沒有經驗,結果犯了大錯誤。

事情的結果是,到現在,胡蘭州的臉上仍然是膚色不均。小胡說,這是站國旗哨留下的永恒印記,這樣也好,我可以一輩子帶著國旗衛士的標誌。

第二天站哨下來,小胡便發現臉上外皮脫落的部位已經被寒風劃開了口子,吃飯,說話,隻要臉部肌肉動一下,那些龜裂了的地方便生疼生疼。

那個冬天,對這位來自江南的戰士來說的確是極其嚴酷的。除了臉部皮膚脫落外,受到創傷的還有手腳和耳朵。雖然站國旗哨可以戴棉帽,但在冰天雪地裏一頂棉帽根本就無濟於事。時間一長,胡蘭州耳朵上便長了密密的凍瘡,整個耳垂成了硬硬腫腫的一塊。每次下哨後,十分鍾之內,耳朵一碰就疼得像要掉下來一樣,等暖和過來,耳朵又開始難以忍受的癢。

薄薄的棉手套自然也抵禦不住寒冷的侵襲,尤其是站在哨位上必須紋絲不動,血液循環很慢,長期站哨下來,手指、手背上都長了凍瘡,手指頭紅腫得像胡蘿卜,整個手腫得像個饅頭,一摁一個坑,最大號的手套也套不進去。腳上也長了凍瘡,晚上睡覺時奇癢難忍,便用手抓,抓完了就出水潰爛……

胡蘭州的經曆,幾乎國旗護衛隊每一位戰士都曾有過。

嚴冬的天安門廣場滴水成冰,氣溫最低時達零下23,在這樣惡劣的氣候條件下執行高標準嚴要求的站哨勤務,其背後必然是國旗衛士付出的巨大犧牲。

但是寒冷可以凍壞他們的手腳,卻摧不垮他們“護衛國旗,重於生命”的精神,不管有多大的病痛,這些戰士隻要往國旗哨位上一站,他們挺拔的脊梁從來沒有彎過,在他們身上,真正體現了軍中男兒“特別能吃苦”的精神。

段俊堂希望“入侵者”迷途知返

站在國旗哨上,不僅要麵對風霜雪雨,有時還得應付很多意外因素的幹擾。但是國旗護衛隊的戰士以驚人的毅力戰勝了這些意外,維護了國旗衛士的形象。

現任連部文書的戰士段俊堂在站國旗哨時就曾遇到過一起小蟲幹擾。

天安門廣場國旗杆基座四周有一片四季常青的草坪,一些有著頑強生命力的小甲蟲、小蜘蛛和蚊子等昆蟲,從草坪建好之日起便在這裏安了“家”。它們肆無忌憚地把衛士的身體當成它們天然的活動場所之一。在這些小蟲子“進攻”的時候,能否做到保持動作不變形,對國旗護衛隊每一位戰士都是考驗。

1996年春末夏初的一天,段俊堂正以標準的“國旗衛士”軍姿立在哨位上。突然,他感覺到有一隻小蟲子順著他的小腿慢慢往上爬。因為哨位的崗位就安在草坪邊上,一些小甲蟲常常會順著崗台爬到戰士的鞋子裏,對這種情況,站哨的戰士都“心中有數”,任其橫行。段俊堂以前站哨時,也碰到過多次小甲蟲到“鞋中一遊”的情況。但這次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同,這隻可惡的蟲子一定以為自己攀上了一棵大樹,它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路往上爬,最後爬到了段俊堂的大腿內側。

段俊堂小心地感受著這個可惡的入侵者,心中暗暗地希望它能盡早“迷途知返”。突然,這隻小甲蟲發瘋似地在段俊堂的褲腿內四處爬行,左衝右突,它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確是到了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環境中。折騰幾分鍾後,小蟲子“惱羞成怒”,狠狠地在段俊堂的大腿上咬了一口。

“啊!”段俊堂咬著牙在內心喊了一下,他死死地把腳趾往下抓扣著崗台,雙臂本能地往身上緊緊地夾了夾,拚了全力保持軍姿不變,然後喊了一聲“報告”,等遊動哨過來把自己換下崗。

段俊堂連忙找了個地方將那隻可惡的小甲蟲“捉拿歸案”,那是一隻帶有鋒利夾鉗的“蒼蠅老虎”,是食肉昆蟲的一種,專門捕食蒼蠅等小昆蟲,那天不知為何會“誤入歧途”。

在盛夏季節,除了酷熱是令站國旗哨的戰士難以忍受的事情之外,還有蚊子的叮咬最讓戰士頭疼。光天化日之下,天安門廣場的遊人隻注意到威武的國旗哨兵,卻不了解隨時都有從草叢裏孳生出來的蚊子在騷擾站哨的戰士。

對於天安門廣場旗杆下的蚊子之大膽,段俊堂分析說,可能是時間長了,蚊子知道了我們是一群有血有肉、卻又站得紋絲不動的真人,不是廣場上的石頭雕塑,所以大白天也敢大膽進攻。蚊子最多的是夏天站最後一班國旗哨時,夏天的降旗時間比較晚,日暮時分,蚊子有時成群結隊地撲向站哨的戰士。段俊堂說,好在我們夏天也是穿著兩層的執勤禮服,蚊子還很難全麵“襲擊”我們,最多隻能在頭部徘徊,偶爾在脖子上叮你一口,我們的態度是,反正你也吸不了多少血,“任你吸到撐死為止!”

小蜘蛛誤以為他是一棵大樹

段俊堂遇到過最神奇的一次幹擾是蜘蛛打網。

那是在1995年秋天的一個下午,陽光明媚,藍天如洗。

段俊堂正屏氣凝神地站在國旗哨位上,絞盡腦汁地搜索著記憶中快樂的事情,以分散站哨的緊張程度。同時,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廣場上遊動著的人群。

忽然,他的餘光向下掃視的時候,發現自己左胸前金黃色的緞帶上有一條忽隱忽現的銀絲,這條線從那束緞帶的一根繩上牽出來,一直斜著往上,似乎另一頭連著頭頂上遮陽傘的骨架,但是段俊堂的眼睛餘光無法看見斜線的那一頭,絲線在陽光的照射下斑斑點點地閃亮著。

他正在納悶的時候,一隻正在忙碌地吐絲的灰玉色的小蜘蛛進入了他的視線。長這麼大,段俊堂還沒有這麼近地觀察過蜘蛛織網。他心中會意地一笑,枯燥的站哨現在似乎有了寄托。他的目光追隨著這隻頑皮的小蜘蛛,直到他平視的眼光無法看到。

顯然,這隻蜘蛛在草叢中呆久了,出來練一練自己吐絲搭網的拿手本領。它可能把身穿橄欖綠巍然不動的哨兵段俊堂看成了一棵大樹,而將他胸前的綬帶看成了枝椏,放心地在段俊堂眼前編起了它的“天羅地網”。

不到半小時,小蜘蛛已結好了一張橢圓形的八卦網,然後安居其中,安心地等待獵物上“套”。

不過,段俊堂說,中間也曾出了點“意外”,一陣風吹過來,胸前的綬帶隨風擺晃了幾下,小蜘蛛驚恐地爬行起來,似乎醒悟過來自己選錯了地點,覺察到這棵“大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它飛快地爬走了。

過了一會兒,可愛的灰玉色小蜘蛛又吐著銀絲出現在段俊堂眼前的八卦網中,或許是經過長時間觀察,它最終還是認定了眼前的這尊橄欖綠就是一棵不會動的大樹,可以讓它平安地“安營紮寨”。

直到段俊堂換崗時,蜘蛛網被扯破了,小蜘蛛才“如夢方醒”,驚恐萬狀地逃走了。段俊堂說,那是我記憶最深的一次站哨,可惜當時沒有攝像機把這些拍下來,要不然也可算是一種奇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