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這是人,還是塑像(2 / 3)

國旗杆底下幾位群眾看到剛才那位流鼻血的戰士又一次站上了哨位,對著王誌強直蹺大拇指。又半個小時過去了,王誌強漸漸地發現,一切腰酸背疼的痛苦都已經消失,人直直地站在崗台上,似乎不需要使什麼勁了,一種舒暢的感受從腳底慢慢地升上來。這時,王誌強才明白老戰士曾多次對他說的話:“隻要熬過前一個小時,站透了,就不會感覺到酸痛。”

或許是物極必反吧,站過國旗哨的戰士都說,站到後來,就會越站越“舒服”。

2時整,換崗的時間到了。負責接崗的是武江濤,一位來自河南的戰士,是第二年兵。按照換崗儀式,武江濤走到王誌強麵前立定後,兩人應立即同時敬禮。但武江濤沒有立即抬手,王誌強會意地先活動了一下手臂肘關節,因長時間垂立,血液流通不暢,造成手掌垂脹麻木,“敬禮”動作容易變形。

遲疑一刻後,兩人同時敬禮。接下來的動作應該是王誌強邁出30厘米高哨位的崗台,但王誌強使勁抬腿時,卻發現膝關節已經幾乎鎖死,抬起來是直直的整條腿,中間無法彎曲。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栽下崗台。

站立在台下的武江濤趕緊小聲地提醒他:“原地踏步!原地踏步!”王誌強在崗台上艱難地抬起了第一步,膝蓋處像被折斷似的,疼得要命,他強忍著疼,用踏步讓兩隻腿的膝關節活動開後,才邁下崗台,順利地完成換崗儀式。

正步走回營地後,老戰士幸華宇發現王誌強臉色鐵青,因為脫水,嘴唇上已結起一層厚厚的痂。他趕緊吩咐其他戰士拿來涼開水,然後把王誌強扶到床邊,脫下王誌強身上已經完全被汗水濡濕的禮兵服和襯衣。在脫下王誌強製式皮鞋後,幸華宇發現王誌強穿著襪子的腳好像剛剛從水裏浸過一樣,皮鞋裏也水汪汪的,似乎翻過來就可以倒出汗水。

臉找不著了,是什麼感覺

北京的一年四季,對於站在天安門廣場國旗下的護衛隊員來說,隻有初秋和晚春時分可以算是“和平環境時期”。但這樣的“和平時期”在北京非常短暫。

在深秋季節和冬天的北風裏,在初春季節和冬天的寒冷下,筆直地站在空蕩蕩的天安門廣場上是什麼樣的感受,相信每一個人都能想象得出來。有人說,冬天的國旗哨比地處祖國最北端漠河的哨位或青藏高原雪山上的哨位都要艱苦。因為後兩者畢竟是有哨有所,而且一般都是遊動哨,而國旗哨位卻要求哨兵在毫無遮攔的廣場上紋絲不動。

來自湖北武漢市武鋼烏龍泉礦的戰士周亞輝回憶了他在大風中的一次站哨經曆。

1995年11月17日,深秋的風卷著落葉在空中翻飛。

這一天,正好輪到周亞輝站下午2時至4時的國旗哨。周亞輝和戰友出去換崗之前,特意查閱了天氣預報。預報表明,下午的風力是4到5級轉6到7級。他和戰友對視了一下說:“下午將是一場惡戰啊,一定要挺住。”

2時整,他準時站到了旗杆西側的哨位上。因為是大風天,廣場上隻有十幾位外地遊客和一個日本旅遊團“遊興不減”,連平時堅守崗位的廣場個體攝影攤點也收了好幾個。整個廣場顯得很空、很大。

國旗護衛隊要求站在哨位上的哨兵做到每三分鍾才能眨一次眼睛。若是平時,這些經過艱苦訓練的戰士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些。但今天不同,7級大風吹得飛沙走石,人都不易站穩,對眼神的要求就湊和一下算了吧。

但周亞輝沒有這麼想,他知道,無論在什麼條件下隻要站到這個哨位上,就要嚴格地按照國旗衛士的標準去做。要樹立中華好兒男的形象,使全國的廣大人民從新的升降旗儀式過程中感到蓬勃向上的力量,讓全世界從我們的升降旗儀式中看到中華民族騰飛的腳步。如果自己眯著眼站在國旗下的形象被人攝入鏡頭,受損失的將是整個護衛隊的形象。因此,他依然嚴格地按照哨位的標準張肩睜目。眼睛受了風的刺激,不一會兒,眼淚便在眼角彙集起來,然後順著臉頰慢慢地往下淌。

周亞輝咬牙堅持著。半小時後,眼淚倒是不流了,但眼睛已經被風吹麻木了。

那天在哨位上,周亞輝還經曆了一件意外的事。當時雖然已是深秋,但哨位上的太陽傘尚未撤去。大概在離下崗時間還有20分鍾的時候,突然從廣場西邊卷來一陣大風,估計當時的風力有八、九級,吹得周亞輝一晃一晃的。狂風把太陽傘吹掀了起來,傘帽被從鐵杆的固定處卷落到地上,在風中翻滾。與太陽傘同時被吹走的,還有周亞輝的大簷帽。

即便如此,周亞輝依然站得直直的,他按照哨位的事故處理規程喊了一聲“報告”。

這時,帶班的遊動哨也已發現這一意外情況,他立即過去將周亞輝替換下來,由周亞輝去追揀已被風吹得很遠的帽子和太陽傘。

剛離任的護衛隊隊長陳傑,是這樣向筆者形容在寒風中站完一班哨後的感覺的:“那才叫真正的透心涼,臉和屁股找不著了,可以說這兩處的肌肉已經完全麻木,半個小時之內,怎麼摸怎麼沒感覺,這就是被風完全吹透了的感受。”

風中站國旗哨,對國旗護衛隊的戰士來說,的確是最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天安門廣場,凜冽的寒風完全橫行無阻,還一個勁地往戰士脖子裏灌,無情地榨吸著人體中的每一分熱量。

熱毛巾已粘上了好幾塊表皮

戰士胡蘭州來自湖北省鍾祥市,1995年3月25日進入國旗護衛隊。在嚴寒中站哨,給這位南方的小夥子身上留下了永遠的印記。

1996年1月至3月,胡蘭州擔負站護衛哨專項任務。當時也是部隊人手緊張時期,小胡每天得站兩班護衛哨。1月16日,胡蘭州第一天站國旗哨,嚴寒就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印記。

當天小胡站下午3時至5時的國旗哨,廣場上北風肆虐,氣溫達零下18.他咬緊牙關,憑著頑強的毅力挺立了120分鍾。事後胡蘭州說:“我隻覺得時間在膨脹,每一分鍾都相當於一萬年。”

換崗下來,胡蘭州覺得渾身上下像一塊冰坨子,裏裏外外全都是涼的。

正如老戰士所說,最疼的地方果然是雙肩。國旗護衛隊規定升降旗時,隊員著裝是“夏不穿單,冬不穿棉”,這一規定對站哨的戰士也基本適用,不同之處隻是允許站哨的戰士在最冷的季節可以穿一件厚重的呢大衣,可以戴棉帽和手套。

小胡便是穿著這些服裝站哨的。厚重的呢子大衣對於廣場的寒冷來說,也是“杯水車薪”,起不了太大的禦寒作用,反倒給戰士身上平添了4公斤的重量,由於站哨要求戰士盡力張肩,4公斤重的呢子大衣便壓在張得滿滿的肩上。2個小時之後下崗時,雙肩就像兩塊木頭,遊離在身體之外。半小時後,肩關節就開始揪心地疼,雙臂如棉花做的一樣,連飯盒都難以端起來。

小胡和戰友一氣兒小跑回到營房。顧不上先換下執勤禮服,他一邊使勁地跺著腳,一邊把自己中午打的一暖瓶開水倒進臉盆,把雙手泡在裏麵。奇怪的是,80多度高溫的開水,他竟然感覺不到燙。然後,胡蘭州將毛巾在開水裏浸了一下,稍微擰了擰,便仰起頭來,把熱毛巾緊緊地敷在臉上。

這一切,小胡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就像饑餓的人撲向麵包一樣,這時的胡蘭州,最需要的就是熱量。

“小胡,趕緊把毛巾拿下來!快拿下來!”值班警官陳傑隊長從門外經過時,看到屋裏臉蒙熱毛巾、滿頭霧氣的小胡,就大聲地喊叫起來。然後衝進屋裏,將小胡臉上的毛巾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