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風雪彌漫新保安,張家口塞外逃亡(一)(3 / 3)

李上九說:“不行了,部隊打完了,共軍已經突進城。”

說完,李上九轉身就往西院跑去。

林澤生一聽情況不妙,草草地交待了一下工作,也趕往西院。到後一看,一個人也沒有,師部已經轉移了。

他在特務連長的引導下,來到師長溫漢民的掩蔽部,這是一家商店存放貨物的磚砌地窖。

林澤生剛要進門,恰好碰上溫漢民往外走,好像去督戰,滿臉流露出一股殺氣,副師長緊隨其後。

地窖裏一片狼藉,煙頭滿地,幾部電話都不通,參謀人員默默無言地坐著。一位參謀給林澤生讓了座位,小聲說了一句“今天情況很不妙”,接著又用手指在林澤生手上寫了一個“死”字和一個“俘”字。

林澤生對這位參謀苦笑一下,沒說什麼,但心裏明白這兩字的意思是不死就要當俘虜。

半個小時後,溫漢民等人沮喪地返回。副師長說:“立即到鍾鼓樓去。”此時外邊街上打得很激烈,已經能夠清楚地聽到喊殺聲。

溫漢民帶著十多人,從地窖繞道跑到街南的一個店鋪裏,準備先到路北,然後再到鍾鼓樓去。本來隻有幾十米的距離,可是整整繞了二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守衛鍾鼓樓的是35軍軍部直屬部隊,還有從城東潰退下來的267師官兵。他們拚命頑抗,用重機槍猛掃沿東街和南街前進的解放軍部隊。一守一攻,戰鬥十分激烈。隨著時間的推移,解放軍步步逼近,城外的炮彈也密集地向這裏打來,把小小的鍾鼓樓全部封鎖了。

溫漢民見西街和北街情況稍好一些,便對林澤生說:“你到軍部去聯絡一下,報告軍長我正在這裏指揮阻擊。”

林澤生利用解放軍發炮的間隙,以最快的速度向外跑,連滾帶爬地進了交通壕。往軍部應該是向北走,不知怎麼搞的,他卻盲目地向西走了一大截。當他意識到走錯了交通壕。正準備改道時,溫漢民及隨從幾個人從另一條交通壕繞了過來。

“你半天才走到這裏?”溫漢民問道。

林澤生沒回答,隻是苦笑了一下,心想這真是寸步難行啊!

溫漢民一揮手,說:“走!找800團去!”

800團在東北城角擔負防守任務,幾天來沒跟共軍打過多少仗,也許這支部隊還比較完整,也許還沒有和進城的共軍有很大的接觸。

可是,他們沒走多遠,便迎麵遇到退下來的800團官兵。不用問,這個部隊肯定吃了敗仗。

溫漢民用左輪手槍指著這個團一位姓劉的副團長和林澤生說:“你們趕快到南麵截住部隊去!一定要給我頂住!”

說南麵不過是幾十米的距離。林澤生剛往南走了幾步,就聽到身邊的人說了一句:“主任,你看北城樓上已經插上了紅旗!”

就在林澤生回頭朝北麵看的時候,溫漢民和劉副團長被西逃的官兵們衝散,一個也看不到了。

林澤生心想,敗局已經無法挽回,找個掩蔽部呆到天黑再說吧。於是,他向西北城牆腳下的傷兵掩蔽部走去……

溫漢民帶著殘部向城西逃跑,那裏是101師的防守區域。他好容易才在西南城角找到了馮梓師長的掩蔽部,進門便說:“東部全完啦!軍部已過不去。”

馮梓說:“我這兒還沒完,工兵連已去接軍長了。”

此時,郭景雲正在軍部急得團團轉,大發脾氣。

來人報告:“共軍已攻占城東!鍾鼓樓核心陣地大部失陷,共軍正在城西、城北發動猛烈攻勢!”

“他媽的!簡直是欺人太甚!”郭景雲要通了位於城西的炮兵團,向團長命令道:“給我發射零線子母彈,狠狠地打!不把共軍消滅在陣地前,你就別來見我!”

炮兵團長說:“軍座,我們已經發射了,可是沒用,共軍又衝上來了,炮彈快用完了,怕是……”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中斷了。

“喂,喂……他媽的!”郭景雲急了,把電話機搖搖、砸砸,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坐下來,拳頭戳在腦門上。

外邊的槍聲、喊殺聲越來越近,炮彈不時在軍部周圍爆炸著,震得屋子左右顫動,屋頂的泥巴、牆皮多處脫落。

參謀長田士吉走近郭景雲,小聲地說:“軍座,咱們到掩蔽部去吧!”

郭景雲抬抬眼皮,歎息道:“完啦!”

良久,他站起身,揮了一下手。

軍部轉移到掩蔽部後,郭景雲來回踱步,不時搖搖頭,看不出是憂,是悲,還是怨。

副軍長王憲章的傷寒病很重,一直臥床不起。他本來住在軍部附近一個院子裏,解放軍開始攻擊軍部之後,他從病床上清醒過來,看見幾個衛士、參謀在交頭接耳,神色很緊張。他立刻意識到一定是情況緊急,遂讓衛士扶著他走到掩蔽部。

郭景雲看到王憲章走進來,點了一下頭說:“你能來了就更好。”隨後轉過頭去,對著參謀處長賈承祖狠狠地說:“快!快推兩大桶汽油來!我們不能被俘,要大家死在一起,限十分鍾推來!”

賈承祖唯唯退出,問參謀長田士吉:“怎麼辦?”

田士吉悄悄地說:“不用理他,到時再說。”

誰會願意在這個陰冷的空洞裏成為郭景雲的殉葬品?誰也不會甘心這種下場!可是,誰也不能在不願意、不甘心之外真正駕馭自己命運的主動權,隻能聽天由命。

王憲章一看兆頭不妙,便訊問了解了一下戰況,得知城西戰鬥不很激烈,馮梓師長已派一個連兵力來接郭軍長。接著,他對郭景雲說:“軍座,到101師那邊去吧!這個師是你自己帶過的部隊,對你行動比較便利。”

郭景雲看了看王憲章,沒有說話。

不遠處,槍聲大作,愈來愈烈,愈來愈近。

“軍座。”王雷震著急地說:“趕快去吧!不要管我,我病得這樣,也走不動。”

郭景雲沉思著,權衡著,最後下了決心。他想,隻要人在,一切尚有可能,天無絕人之路。他揮了揮手,站起身便朝掩蔽部門口走去。田士吉和幾個參謀跟在後麵。但是,他們離開掩蔽部沒有一會兒,又折返了回來。原來,巷戰已接近軍部。街上槍彈很密集,馮師長派的接應部隊也沒到,加之隻有十多個衛士和幾個參謀,根本無法衝出院門,就是衝出去了也很難到達西南城角的101師師部。

回到掩蔽部,郭景雲皺著眉頭問參謀長田士吉:“怎麼辦?”

田士吉搖搖頭,半晌才歎息道:“完結了,我們在這個彈丸之地堅持了整整半個月,也算對得起總司令了。”

郭景雲踱了幾步,沉思著說:“是呀,我們沒有過錯。共軍三個軍,我們一個軍還少一個師,人家絕對優勢。”

在一旁半躺半坐的王雷震插話說:“不,是我們的過錯,不但我們錯了,連總司令也錯了,而且都是大錯特錯。”

郭景雲十分不滿地瞪了副軍長一眼,但沒有言語,他無法解釋事實。

田士吉倒是對王雷震點點頭,直言不諱地說:“總司令錯在對形勢的估計上,他不該讓我們馳援張家口。咱們則錯在輕敵上,行動遲緩上。還有,不相互配合上。我們不該在張家口拖延那半天時間,不該不帶104軍的258師,不該在雞鳴驛待那一晚上,不該拒絕安春山的救援,不該……”

郭景雲煩躁地把手一揮,打斷了參謀長的話:“夠了,不該、不該的,連他媽的總部都在欺騙咱們,見死不救!”

“報告軍座!”一位參謀血漬斑斑、氣喘籲籲地進來說:“101師投降了!”

“你說什麼?”郭景雲怒目盯著報告參謀。

參謀動了動幹裂的嘴唇,沒說出話來,他不敢再說了。

郭景雲厲聲說:“馮梓這個王八蛋,竟敢背叛我!把他給我崩了!”

郭景雲氣瘋了。人家都向解放軍投降了,他的部下如何去執行命令?不過,掩蔽部裏的人不會也沒那心思去考慮軍長說話的邏輯,他們都感到大難已經臨頭了。

外邊大院傳來“繳槍不殺”的喊聲,軍部房頂上已出現了解放軍。

郭景雲每根汗毛都感到了緊張。突然,他掏出手槍,掃視一下四周罵道:“賈承祖死到哪兒去了?怎麼還不把汽油桶推來點著?”

他絕望了,他要把他自己的副軍長、參謀長以及隨從人員統統燒死在掩蔽部裏,讓大家同歸於盡。

解放軍已把掩蔽部團團包圍,叫裏麵的人放下武器投降。

郭景雲暴跳著下了命令:“咱們為總司令盡忠吧!”

“你……”王雷震低頭悲傷,“砰”的一聲槍響,他的軍棉帽顫動了一下。他沒中彈,卻見郭景雲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頭部。隨著又一聲槍響,郭景雲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這時已近黃昏。

35軍盼望已久的助戰、空投飛機,總算來了一架,繞城一周後,便飛回“報喪”去了。

說也奇怪,就在新保安戰鬥全部結束的時候,天又下起了大雪。

雪片兒越飄越密,轉眼大地一片聖白。

殘缺不全的城池終於成為35軍的墳墓。在新保安城邊的雪地裏,立著一個寫有紅字的枕木樁子,上麵寫著“國民黨第35軍中將軍長郭景雲”。

傅作義困頓無措,王克俊秘密謀和

1948年12月22日18時,楊得誌、羅瑞卿、耿飆致電中共中央軍委:“戰鬥已解決,敵人全殲,戰果待查,從總攻開始到結束,共11個小時。”

原定五天時間,實際隻用了11個小時,簡直太快了。傅作義的“王牌軍”徹底地從地球上消失了。

北平中南海,傅作義的住處。

勤務兵端著飯菜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聲說:“總司令,請用飯吧。”

躺在沙發上的傅作義擺擺手,表示不想吃。近來,他完全改變了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起居飲食都不按時了。這下可把副官和勤務兵們難得夠嗆,隻好讓廚師終日值班,以便保證熱菜熱飯隨叫隨送。

秘書長王克俊扒著門縫兒往裏望了幾次,也不敢驚動,以為總司令睡著了。其實,傅作義隻是在沙發上躺著,根本沒有睡覺,也沒心思睡覺。

“嗨!”傅作義長長地吐了一口胸中的悶氣,緊握著的拳頭“嗵”地打在沙發扶手上,趁勢爬了起來。他在屋裏踱起步來,不由自主地暗中歎道:“共軍真夠毒辣的!數日之內,就把我的隊伍全部孤立包圍起來了。一切都來得這般迅速,這般突然,這般出人意料!”

對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35軍的電報了。怎麼回事?我的35軍能頂住共軍的攻勢嗎?郭景雲怎麼樣了?想到這兒,傅作義急忙打電話給機要室:“把35軍的電報都給我拿來。”

機要參謀慌了神,立即將此事報告了秘書長王克俊。原來,他們都知道35軍已被共軍消滅的事,但怕總司令受不了如此打擊,所以壓著沒報。總司令現在要35軍戰況電報,再瞞也沒用了。

王克俊、機要參謀一前一後來到傅作義的住處。傅作義一見到他們便問:“電報呢?我的35軍怎麼樣了?”

機要參謀不知所措,轉臉看著秘書長,那意思是讓王克俊說吧。

王克俊臉一紅,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

傅作義用嚴峻的目光打量了他們兩下,隨後盯著王克俊說:“你們不要瞞我,說實話。”王克俊眼含淚水,聲音沙啞,顫栗地說:“共軍下午5時占領了新保安。郭軍長……他……殉職……”

“啊?”傅作義頹然把軀體扔在沙發上,雙眼發呆,一動不動,他怔了好久。

猛然間,他哀嚎著揚起兩手,劈劈啪啪地打起自己的臉,兩腳狠跺地板。“完啦!我的35軍沒了,我的事業……”

王克俊嚇慌了,急忙上前扯住他的兩手:“總司令!您……總司令……”

“給我滾開!完了,全完了……”傅作義用力地推開王克俊,霍地站起身,衝到桌前抓起一把牙簽就塞進了嘴裏,用牙狠狠地咬著,接著用手把桌麵上的東西統統橫掃落地。

“總司令,總司令!請您不要這樣……”王克俊再次上前阻止。傅作義一把將王克俊推到一邊,跌跌撞撞地由外屋衝向臥室,慌亂之中撞到了門框上,沉重的身體摔倒在地,潸然淚下。

王克俊驚呼一聲:“總司令!”向機要參謀揮了一下手,急忙將傅作義扶到沙發上。

“噯!嗨!”傅作義緊咬牙關,兩隻發直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瞪著天花板。

“快,快去把大小姐找來!”王克俊一時沒了主意,便對機要參謀喊道。

此時,傅冬菊就住在中南海。她是傅作義的大女兒,中共地下黨員,天津《大公報》記者。她名義上是照顧爸爸的生活,實際上是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觀察了解爸爸的行動、想法,有目的地做工作。

傅冬菊進門的一刹那間怔了。屋裏一片狼藉,父親呆坐在沙發上,神情恍惚。

王克俊立即迎上前去,急切地說:“大小姐,你可來了!你父親……他要瘋了,聽到35軍的凶信後就變成這樣了,怎……可怎麼辦呢?”

傅冬菊既痛心又怨恨,情緒複雜。她為父親的身體擔憂,50多歲的人了,整日操勞,而且一直病著,怎麼能經受住這樣的折磨?她也恨父親,老是不覺悟,仍然與人民為敵,看把你的王牌軍消滅掉了,你還指望什麼?她渴望著父親盡快恢複常態,同時暗下決心加緊做父親的工作。她顧不得多想,便準備在履行女兒職責的行動中完成黨組織交給的重任。

她勸王克俊回去休息,讓勤務兵在門口值班。接著,她向前走了幾步。親切地說:“爸爸,別難過了,要保重身體。”

傅作義狠狠地瞪了女兒幾眼,陰沉著臉,高聲嗬斥道:“你來幹什麼?!給我出去!走得越遠越好!”

“爸爸!”傅冬菊說,“您現在這樣,連個親人都不在身邊,我哪兒也不去!”

她輕輕地扶著傅作義的肩頭,讓他躺在沙發上。“爸爸,您別想那麼多了,歇息一會兒吧!”

傅作義一把推開女兒,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腰背後急促地踱步。

麵對父親的異常舉動,傅冬菊強壓著憐憫的情緒。她想,父親的命根子丟了,絕望、悲傷是免不了的。嗨,誰讓他打內戰?誰讓他不真心和談?她動手收拾屋子由著父親悲歎哀嚎,亂撞狂跳。她知道,在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沒用,需要做的事就是防止父親發生意外。

良久,傅作義突然停止腳步,冷峻的目光盯著女兒:“我這裏不需要你,快回天津去!”

傅冬菊貌似鄭重,口氣溫和地說:“爸爸,我不能走,我要好好照顧你。”

傅作義漠然地搖搖頭,不理睬女兒,又邁開沉重的步子在屋裏走起來。他邊走邊唉聲歎氣,自言自語道:“我傅某闖蕩半輩子謀取的事業全完啦!怎麼步步棋都錯?!我怎麼這樣倒黴呢?!”

傅冬菊倒了一杯糖水,送到父親眼前,輕聲地說:“爸爸,喝點水吧!不要把身體搞壞了。”

傅作義接過水杯狠呷了一口,頹然地說:“我打輸了,完了,我的政治生命完了!我……我快把家底輸光啦……”

傅冬菊把父親扶到沙發上坐下,慢慢地說:“爸爸,您別亂想了,要安靜一會兒才行,隻有冷靜地考慮問題才能想出明智的辦法來!”

傅作義不滿地看了女兒一眼,沒說什麼。

傅冬菊沉思片刻,接著說:“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爸爸,您就別打下去了,跟共產黨和談,走光明道路。”

傅作義擺擺手打斷了女兒的話:“你孩子家別管大人的事!你不懂。”

傅冬菊見父親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好像正在尋思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堅決地說:“我不能看著您往絕路上走!問題很明白,共產黨是一定要解放全華北的,現在隻是時間的早晚。不和就得打。”

她看父親低頭聽著,沒有什麼異樣表情,接著又說:“爸爸,您的部隊被人家搞得差不多了,不管是走還是守,都沒有多大意思的。人家共產黨說話辦事很得人心,反映人民的意願,為人民謀利益。而國民黨蔣介石呢?獨裁、腐敗、賣國、殘暴,給人民帶來痛苦和災難!您總說我孩子家不懂,可我知道人家共產黨有前途,與共產黨和談就有出路,而跟國民黨反動派走,隻有徹底完蛋!爸爸,難道您真的願意成為蔣介石的殉葬品嗎?難道您……”

“不要說這些了!”傅作義聲音沉重,半靠在沙發背上,眼睛盯著天花板。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緩慢地說:“去吧,去把你王叔叔找來。”

一直待在院子裏的王克俊,看到傅作義情緒安靜了許多,稍稍鬆了口氣,走進屋深情地叫了一聲:“總司令!”然後慢慢地坐到傅作義側麵的沙發上。

“菊子呀,都後半夜了,你去睡一會吧。”傅作義對正在泡茶的女兒說:“你王叔叔來了,這裏的事不用你管了。”

傅冬菊明白,他們要密談重要的事,所以要把自己支開。但密談內容,她覺得心中已有了一些數。

“爸,王叔叔,您們也早點休息吧。”她說著便出了門。

傅作義站起身把門關緊,邊踱步邊說:“35軍沒了,張家口的意義就不大了,讓孫蘭峰他們回綏遠吧。”

停了一會兒,傅作義無可奈何地說:“現在的戰局對我們很不利,咱們的察綏軍主力被共軍搞得差不多了,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王克俊低頭沉思了好長時間,才抬頭看看總司令的表情,憂鬱地說:“事到如今,除了跟共產黨和談,沒有什麼好辦法。”

傅作義長歎一聲,皺著眉頭說:“好吧,你抓緊辦這事,要注意保密。”

王克俊起身告辭,傅作義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黑夜中……

又成孤島,解放軍兵臨張家口

12月的塞外高原,冰天雪地,寒風凜冽。

12月5日,傅作義得知東北解放軍一部已入關後,十分緊張,判斷解放軍可能直接圍攻北平。他立即調整部署,一麵急調35軍回援北平,一麵電令孫蘭峰固守張家口。

6日中午剛過,機械化的35軍離開張家口,向東疾進。

包圍張家口,吸引北平之敵西援,這是毛澤東設置的平津戰役序幕中的一個重要步驟。

華北第2兵團楊、羅、耿嚴令各部隊星夜兼程,終於在8日晨將東進的35軍抓住並包圍在新保安。

現在,平張線上的情況開始變化了。華北3兵團1縱迅速占領了沙嶺子一帶,切斷了張、宣兩地聯係。駐守宣化的國民黨軍271師棄城向張家口撤退,途中遭到1縱隊的伏擊。激戰2個小時,271師被圍殲,師長張進修被生擒,同時宣化宣告解放。為此,1縱隊受到了軍委通電嘉獎。

同一天,1縱隊又占領了張家口郊區榆林鄉飛機場;2縱隊進占孔家莊、太師莊一線;6縱隊重新占領萬全、黃土梁、宣平堡,步步向市郊進逼,緊縮對張家口的包圍圈。為了防止張家口守敵逃跑,楊成武、李天煥根據毛澤東和軍委的指示,決定在張家口外圍四周構築三至四道防線。具體部署如下:1縱隊主力在張家口以東和以南的姚家坊、榆林堡、沙嶺子地區,3旅在張家口以東及東北的烏拉哈達、朝天窪、三道溝門之線;6縱隊布於張家口西北的南天門、土井子、萬全、黃家堡地區;2縱隊主力配置在張家口西南的新舊窯子、孔家莊、郭磊莊地區,5旅在寧遠堡、北新渠、陳家房、許家莊地區。此外,還將北嶽部隊、內蒙古騎兵部隊配置在張北、尚義附近地區。

這樣,35軍東竄之後,張家口的國民黨軍第11兵團部、105軍軍部及所屬4個師、104軍的258師和騎兵5旅、11旅共5萬餘人,基本上被解放軍華北第3兵團楊成武部隊四麵包圍在張家口市內。

張家口位於平綏線的中心,是守衛北平的重鎮,又是傅部必要時西去綏遠的必經之路。它東、西、北三麵環山,南臨大洋河,北靠長城,地形北高南低,城南地形較開闊,有鐵路、公路通過。清水河貫穿南北,城北有一條狹長的川穀。

為了固守這一戰略要地,國民黨第11兵團司令兼察哈爾省代主席孫蘭峰將所屬部隊分為兩個部分:一為城防部隊,一為野戰部隊。城防部隊有105軍的251師和保安第3、第4、第5團以及獨立野炮營、鐵甲車大隊、偵察大隊等,由察哈爾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兼張家口市警備司令靳書科指揮。野戰部隊有105軍的210師、259師和騎兵第5、第11旅以及臨時指揮的104軍258師,由105軍軍長袁慶榮指揮。此外,駐守張北縣城的騎兵二個旅另一個團也劃入11兵團戰鬥序列。同時,在原有城防工事的基礎上構築了多層次防禦體係,500多個明碉暗堡分布於市區賜兒山、元寶山等各山頭、山腰、山坡及交通路口,還在市內清水河東東山坡下的廣場修建了臨時飛機場。孫蘭峰曾信心十足地說:這些城防工事的構築,不亞於萬裏長城,使張家口披上了鐵甲,在30裏內無法接近。

12月9日清晨,孫蘭峰、袁慶榮接到傅作義的急電:35軍在新保安被圍,除已令104軍從懷來馳援外,著你部105軍立即向下花園、新保安發動攻擊,以資策應。

軍情緊急,刻不容緩。

袁慶榮親自率領105軍的210師、259師和104軍258師一部,由張家口市七裏茶房出發,輕裝抄近道前往增援。當進至張家口東南的沙嶺子附近時,突然遭到預先埋伏在兩側山腰的解放軍的猛烈阻擊。

袁慶榮見部隊受阻,加上事先未派出搜索部隊,情緒十分暴躁。他嚴令259師組織突擊隊,迅速攻占北新渠的解放軍陣地,為大部隊殺出一條通路。

北新渠位於張家口以南十裏的銅橋河東岸,地勢南低北高,在此防守的是解放軍華北2縱隊5旅的14團。他們剛進占這一帶陣地不久,除從銅橋河向東延伸的已冰凍的北大渠、北新渠可作塹壕依托外,都是倉促修起的簡易野戰工事。團長雷以龍集中五個連扼守吉家房、北新渠、北大渠第一線陣地,集中4個固守陳家坊、姚家坊第二線陣地。

上午八時,國民黨軍259師在師長郭躋堂的臨陣督戰下,以二個團的兵力向解放軍14團正麵發起猛攻。扼守北新渠、北大渠主陣地的解放軍指戰員嚴陣以待,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集群、多路、多梯次的衝鋒,頑強抗擊。炮兵和重機槍猛烈射擊,步兵端著刺刀躍出塹壕,與敵人展開肉搏戰,終於守住了陣地。

袁慶榮急了,又連續組織了多次衝擊,兵力從3個團到4個團,並采取正麵攻擊與側後迂回相結合的戰法。由於兵力對比過於懸殊,解放軍14團為保存有生力量,將第一梯隊5個連主動撤出第一線陣地,退守姚家坊第二線陣地,繼續進行抗擊。

下午五時,解放軍2縱5旅旅長馬龍、政委李水清沉著冷靜地分析了戰場情況,認為國民黨軍東進增援心切,不會組織有效防禦,決定乘其立足未穩之機組織全線反擊。一聲令下,旅、團炮兵集中火力轟擊,打得國民黨軍措手不及,官兵四處逃竄,傷亡慘重。炮火急襲後,解放軍14團發起猛烈反擊,槍聲、喊殺聲震天動地。

激戰一個多小時,袁慶榮見解放軍越戰越勇,且援兵不斷從兩翼趕來,擔心後路被切斷,隻好放棄增援35軍的企圖,下令部隊沿原路返回張家口。此次出援行動,目的沒達到,反而損失1000多人,嚴重影響了士氣。

105軍退回張家口後,處境更加困難,已成了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就在袁慶榮率部返回張家口的當天晚上,解放軍攻占了張家口東南20裏的常峪口。這是國民黨軍第11兵團在張家口外圍僅剩下的一個重要據點。13日夜,解放軍又在大鏡門外西甸子地區采取行動,擊退國民黨地方保安部隊。至此,解放軍華北第3兵團楊成武部隊已占領張家口外圍的大小據點,將張家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此時,解放軍華北第2、第3兵團已完成了分割包圍張家口、新保安國民黨軍的任務,在西線抓住了傅係部隊主力,但東線的東北野戰軍尚在入關,還未完成對平、津、塘國民黨軍的分割包圍。

為了穩住平、津地區的國民黨軍隊,毛澤東發出一封電報:兩星期內,華北野戰軍對新保安、張家口國民黨軍“圍而不打”,華東、中原野戰軍對國民黨杜聿明集團不作最後殲滅部署。電報還明確強調,尤其不可將張家口、新保安、南口諸敵都打掉,否則,將迫使南口以東諸敵迅速決策狂逃。

命令是明確的,執行也是堅決的。

楊成武、李天煥向各縱隊發出了“全力包圍張家口,不讓敵人逃跑一個”的號召,要求抓緊對部隊進行思想教育,提高認識,克服急躁情緒,激勵鬥誌;開展戰場練兵,擬定作戰方案,加緊構築多道阻擊陣地,控製要點,封鎖道路。

數九寒天,風雪交加,地凍盈尺,構築工事是一項極其艱巨的任務。各縱隊群策群力,以頑強的鬥誌和驚人的毅力,靠簡陋的工具,用火燒、水澆,在堅冰凍土上挖出一個個掩體、一道道塹壕,奇跡般地修築起了堅固的防線。

張家口成了一座孤城,四周圍都是解放軍的阻擊陣地。孫蘭峰、袁慶榮即使兵強馬壯,待在孤城裏也會感到心慌,感到前景不妙。

克張北,頓折一隻翅膀;感時喪,眾將猜測和戰

為了孤立張家口的國民黨守軍,切斷孫蘭峰西逃綏遠的通道,楊成武命令北嶽部隊、內蒙古騎兵11師和察北騎兵旅向察北重鎮張北發動進攻。

張北縣城位於張家口以北46公裏處,是張家口通往察北草原和綏遠的公路要道,也是張家口孫蘭峰部的重要後勤補給基地。

孫蘭峰為確保公路的暢通,電請傅作義任命整編騎兵第12旅旅長鄂友三為察北、綏東總指揮,統攬這一地區的軍政大權,並派11兵團司令部少將高參閻家嶼前往張北縣城擔任督戰聯絡官。

鄂友三上任後,自命不凡,執意要露兩手。他以整編騎兵12旅、暫編騎兵2旅、暫編騎兵1總隊為依城野戰部隊,在張北以南地區活動,以牽製包圍張家口的解放軍,並機動控製張家口至張北的公路交通;另以察哈爾省保安團、張北和沽源兩縣保安團及一些地方遊雜武裝為守城部隊,加固城防工事,阻止解放軍接近城垣。

12月14日,鄂友三獲悉解放軍北嶽部隊由南壕塹向張北運動後,決定發揮騎兵善於野戰的優勢,采取“撤出來,打進去”的戰法,截擊解放軍於途中。

當日傍晚,鄂友三親自率領騎兵12旅、2旅、1總隊及省保安團共5個團,分別潛伏於公路兩側的小樹林裏。馬銜枚,人人白布纏袖,並封鎖了道路和消息。

冬夜裏,北風颯颯,鄂友三想得很開心,臉上流露出幾分得意的樣子。

空寂的夜海是一個恬靜的夢境。

等啊等,從天黑等到天亮,仍不見解放軍的影兒。鄂友三沉不住氣了,走出樹林來到山坡上用望遠鏡望,派出偵察分隊打探,結果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媽的,老子白受了一夜罪!難道情報不準?還是共軍不來了?”鄂友三罵罵咧咧,隻好下令讓人困馬乏的隊伍撤回張北縣城近郊休息。

其實,不是情報不準,也不是解放軍沒來,而是解放軍早已識破鄂友三的詭計,改道行進了。就在鄂友三率部撤回張北城郊的當天上午,解放軍北嶽部隊抵近張北。

北嶽軍區司令員王平立即把騎兵、步兵各部主官召集在一起,研究情況,觀察地形,確定作戰方案。具體部署如下:蒙騎11師在城東的山地一帶,堵擊張北的東門;察騎旅在城南的高地上,堵擊張北的南門;北嶽部隊擔任主攻任務,獨立旅1團攻打城西南角,7團攻打城東北角,13團攻打城西北角,15團在城北做預備隊,2團隨指揮所行動。

按照統一部署,各部隊迅速進入指定位置。

12月16日淩晨1時許,王平指揮部隊首先向張北縣城北郊饅頭營的鄂友三騎兵12旅司令部發起攻擊。霎時間,槍炮聲、喊殺聲、衝鋒號聲連成一片,響徹天空。

鄂部官兵在睡夢中突然遭受襲擊,頓時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不要亂,給我頂住!”從酣睡中驚起的鄂友三,一邊披上大衣,一邊衝出屋子吼道。

沒人聽,整個隊伍變成了一窩蜂。沒有人抵抗,各人逃命為上。

無奈,鄂友三急忙抓來一匹無鞍馬,朝西逃走。騎12旅的機槍營全部被解放軍殲滅,其餘各部紛紛向康保、商都等地狂逃。

總指揮和騎兵12旅跑了,騎兵2旅等歸鄂友三指揮的野戰部隊也從張北縣城近郊撤走。這樣,張北縣城就隻有幾個保安團和一部騎兵約2000多人把守,戰鬥力不強。

淩晨3時,王平下達命令:開始攻城!

上百門迫擊炮一起開火,炮彈像雨點似的落在城牆上、炮樓上、碉堡上、塹壕裏……

在隆隆的炮聲中,在一片硝煙中,張北城牆的西北角首先被轟開了一個缺口,接著東麵城牆也被炸塌了一處。解放軍步兵發起衝鋒,騎兵緊跟在後,並肩投入巷戰。國民黨軍守城部隊拚命頑抗,不斷反撲。解放軍頑強進擊,與守敵展開了逐街逐屋的爭奪。

激戰至下午3時,解放軍殲滅大部國民黨守軍,控製了全城,一股國民黨軍殘部以騎兵打頭陣,試圖衝出南門外逃,被解放軍包圍全殲。此仗,張北縣城國民黨守軍約1300多人被俘,傷亡200多人,損失戰馬500多匹及大量軍用物資和彈藥。

張北縣城失守,使張家口守軍失去了屏障,通向察北草原和綏遠的最後一條通道被切斷。

孫蘭峰大為震驚!

他感到斷了一隻翅膀。要想飛走,恐怕很難了。

此時,張家口城內的糧食、武器、彈藥尚可對付幾個月,但兩個騎兵旅的馬料和飼草卻成了大問題。要守要撤,都不能沒有騎兵部隊。於是,孫蘭峰多次命令騎兵、步兵聯合行動,乘黑夜或風雪天向郊區老鴉莊、沈家屯、楊家莊、小辛莊一帶出擊,冒死搶奪飼料。

105軍是孫蘭峰的支柱,但該軍屢遭挫折,減員嚴重,已影響到戰鬥力的發揮。他電請傅作義從張家口市內的幾個地方保安團中征召一部分人,補充105軍缺額。

誰料想,這一命令的執行遇到了很大阻力,各方都不同意從自己的保安部隊抽人。最後,孫蘭峰隻好命令警察局長將張家口市所有自衛隊都集中在一個大操場上,由105軍派人從中挑選1000多名。盡管給參加兵役隊員的家裏發了小米、棉布,但家屬們都聞訊趕到操場,父要子、子要父、妻要夫,哭罵聲不止。

但是,這樣並不能扼殺人們對光明的向往與追求。

12月20日的深夜,寒風瑟瑟。

在幽暗冷寂籠罩下的張家口市警備司令部院子裏,除了個別的值班人員外,人們早已進入夢鄉。但是,察哈爾省保安副司令兼張家口市警備司令靳書科的辦公室裏還亮著燈光。燈下,靳書科正在和四位山西上黨同鄉、多年好友秘密開會,交換對形勢的看法,商議今後的打算。靳書科的四位同鄉是105軍參謀長成於念、251師師長韓天春、259師師長郭躋堂和察哈爾省保安司令部參謀長焦達然。

成於念首先開門見山地說:“現在,北平大軍包圍,新保安突圍不出,張家口重兵圍困,彼此又支援不上,最後必遭各個擊破。”

焦達然點點頭,有些傷感地說:“是呀,失敗已成定局,誰也扭轉不過來,咱們今後的出路隻有兩條,不是戰死,就是當俘虜。”

停了一會兒,他又沉思著說:“戰死太不值得了,抗戰多年沒有戰死在抗日戰場上,今天死於內戰,太沒意義了。同共產黨打了多次內戰,雖是同胞兄弟,但早已成為仇敵。如果當了俘虜,一定會受屈辱,甚至遭惡果。依我之見,還是跟共產黨和談起義為好。”

“我同意和談起義!”成於念表態說:“這樣做比較穩妥,對咱們也有利。書科老弟(靳書科在這幾位同鄉中年齡最小)可以代表察哈爾省軍民,以兩個正規師、三個保安團和張家口市二萬多名自衛隊員為資本,跟共產黨和談……”

“不妥,不妥!”坐在一旁的韓天春揮揮手,打斷了成於念的講話:“傅總司令當年守涿州時,我在傅部任見習排長,一直跟隨傅到現在,當了師長。早年守涿州,那麼艱苦,都沒有降奉軍,今天絕不能叛傅投共,應以作戰情況和傅總司令的去留來決定我們的行動。”

他想了想,接著說:“如果共軍圍攻北平,我軍守城失敗,傅總司令像衛立煌一樣乘飛機離開北平走了,我們無頭領了,那我就同意以書科老弟為首率領部隊同共產黨和談起義。如果傅作義總司令不走,堅持打到底,那我們就要死守張家口,血戰到底。”

這時,郭躋堂接著韓天春的話題說:“不論到何種地步,也要同共產黨打到底,傅總司令飛走了也要堅決打到底。總司令在,那就不用說了。最後不行,就上山打遊擊,也不能向共產黨投降!”

他們相互信任,直言不諱,氣氛嚴肅而又融洽。

在會上,一直很少插話和表態的靳書科抬頭看了看諸位同鄉,口氣和緩、聲音低而有力地說:“各位老大哥說的都有道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確實是敗局已定,無法挽救,失敗隻是時間早晚而已!戰必敗,敗了不是戰死就是當俘虜。不戰談和是一條生路。但我等跟隨傅總司令抗戰八年,同日本鬼子打了幾十仗,出生入死,流了多少血汗,受了多少艱苦,傅總司令對我們多年培養教育才有今天,我們怎能叛傅投共去做他的叛徒呢?此路我們絕不能走!我認為天春大哥的意見比較妥善可行,我很同意。”

說到這裏,靳書科稍停片刻,把話題一轉說:“另外,還有一個特殊情況向諸位大哥講一下……”於是,他把上個月到北平參加擴軍會議時傅作義對他說的“戰與和是大事,用不著你們管,讓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反正最後不會把你們犧牲掉”這句話告訴了諸位同鄉。大家聽後,都覺得傅作義的話裏帶話,大有文章,值得研究研究。

是不是傅總司令要同共產黨談和了?他是一個愛國將領,長城抗戰時,為了保衛古都北平,曾在懷柔戰役中不惜拚掉老本,頑強抗擊侵略軍,使日寇未能進入北平城。今天同共軍作戰,他絕不會讓文化古都毀於戰火,絕不會讓老百姓的生命財產遭受慘重損失,這樣就很可能采用和談方式解決問題。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猜測著傅作義的可能舉動。最後,他們商定五個人相依為命,隨時聯係,采取一致行動。如果傅作義在北平同共產黨和談,就一起跟著起義;如果讓堅守張家口,就不惜戰死,戰鬥到底;如果共軍先打北平,傅作義丟下部隊飛走了,就一起聯名舉行起義,跟著共產黨走。

會散了,天也快亮了。可是,還有一段黑暗的裏程。黎明前黑暗更壓抑,寒氣更逼人。他們悄悄地來的,又悄悄地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