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運籌帷幄,合攏鐵鉗求和平(3 / 3)

傅作義心想,隻要人在,一切都好說,天無絕人之路。

傅作義原以為靠千裏長蛇陣支撐華北的局麵,保持進退的主動權,但沒過一個月,這一長蛇陣就被共軍破了。

先是解放軍華北第3兵團在楊成武、李天煥的率領下,以拖住平綏線上一批國民黨軍不使其逃跑為目的,展開了對張家口外圍的作戰,借以吸引北平國民黨軍增援。這一行動,果然迫使傅作義急忙將駐豐台的精銳35軍二個師及駐懷來的104軍一個師派去張家口解圍。

隨後,解放軍華北第2兵團由紫荊關地區直出涿鹿,東北先遣兵團由薊縣向南口、懷來疾進。東北先遣兵團第11縱隊在行進中,攻占密雲,殲滅國民黨軍第31軍一個師。此舉使傅作義誤認為東北共軍要直取北平,因而又急令35軍星夜返回北平,並讓104軍、16軍向西接應。當35軍東撤至新保安時,即被解放軍華北第2兵團包圍。東北先遣兵團攻克懷來、康莊,將國民黨軍第104軍、第16軍各二個師追殲於鎮邊城地區,控製了八達嶺、南口等要地。與此同時,解放軍華北第3兵團占領宣化,北嶽軍區部隊等攻占張北縣城,完成了對張家口的嚴密包圍。

至此,傅作義在平張線上的七個師、二個騎兵旅,分別被解放軍完全孤立包圍於張家口、新保安兩點,西撤之夢已化為泡影。

但平津、津塘路尚未切斷,傅作義集團仍有從海上南逃的可能。

為了就地全殲華北國民黨軍,毛澤東於12月8日電示華北第2、第3兵團,對張家口、新保安的傅係主力部隊,“均采取迅速構築多層包圍陣地,長圍久困待命攻擊之方針”。12月11日,毛澤東電示林彪、羅榮桓、劉亞樓,要求東北野戰軍入關主力部隊在兩星期內完成對北平、天津、塘沽的國民黨軍的戰略包圍,隔斷它們的聯係,而不作戰役包圍。此電還指出,準備命令華東、中原野戰軍在淮海戰場上,對杜聿明集團餘部兩星期內不作最後殲滅的部署,使蔣介石難以迅速定下從海上撤退平津守軍的決心;為了防止平津國民黨軍向青島逃跑,又令山東解放軍集中一部分兵力控製濟南附近的一段黃河,並在膠濟路上預做準備。

軍令如山倒。到達遵化、玉田、薊縣等地的東北野戰軍主力部隊,不停頓地向平津、津塘路疾進。

12月13日上午,北平西郊的國民黨“華北剿總”司令部指揮室裏,十幾部專線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啊!”“什麼?”之類的驚叫聲連成一片。

李世傑神色慌張地走進傅作義的辦公室,小聲報告說:“總司令,不好了,北平郊區以及天津、塘沽外圍均已發現共軍大部隊,鐵路、公路多處中斷,昌平、沙河、通縣、楊村、廊坊等地失守。”

傅作義霍地站起身,急切地問:“是不是東北共軍主力?”

李世傑點頭,說:“這是各軍報告的情況。”

傅作義接過電話記錄稿看了看,像泄了氣的皮球,立即蔫了下來。但他的變態失色是短暫的,很快又神情自若,開始在屋裏不緊不慢地踱起步來。

良久,他停下腳步,平靜地說:“當初,楊成武部撤圍歸綏後突然出現在張家口外圍地區,大有奪占該城之勢。我研判為華北共軍的一次局部性行動,沒有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所以派了35軍去救援,現在看來,這著棋走錯了。”

“是的。”李世傑沉思著說:“這樣一來,我們的察綏軍主力都投向了平張線上,落入了共軍的圈套,這正好掩護東北共軍長驅直入。”

傅作義邊踱步邊說:“在研判東北共軍入關的時間上,我也出了錯,真沒有想到他們會不經休整就大舉入關。”

停了片刻,他接著說:“密雲失守,使我誤判為共軍要切斷平張線,直取北平,遂又調35軍迅速返平。可郭景雲沒當一回事,竟然為裝運機械設備而耽誤了半天時間,從而在新保安被圍。”

“接著,我們派104軍、16軍向西接應,不但沒有救出35軍,反而這二個軍遭到重大損失。”李世傑傷感地說道。

“現在,東北共軍主力入關,目標肯定是平津地區。”傅作義說:“我們走也不是,戰也不是,那就與共產黨言和。不過,能戰才能言和,你要隨時準備打!”

此時,東南方向突然傳來炮聲,由遠及近,震得日式房屋顫抖,震得一些人走出夢境。

傅作義暗想,共軍進展神速,但要抓住我,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李世傑見他沒有反應,憂慮地說:“共軍已逼近西郊,我已調動二個師前來加強總部的警衛。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總部應該遷入城裏。”

王克俊急匆匆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總部僚屬們都很驚慌,無心視事。總司令,還是進中南海吧。”

傅作義沒有立即言語,隻是用鎮靜自若的目光掃了王克俊一眼。

過了一會兒,傅作義衝著他倆笑著說:“你們慌什麼,看看你們都紅光滿麵的,哪像當俘虜的樣子?我們還沒有到倒黴的時候。”

接著,他又嚴肅地說:“戰況不許張揚。”

李世傑說:“我們已經采取了保密措施,可是沒有用,幾乎人人都已知曉。”

王克俊補充說:“從前線撤下來的所有官兵都麵呈懼色,士氣低落。”傅作義挺挺腰杆,邁著方步走出辦公室。他來到指揮室,穩穩坐在沙發上,聲音洪亮地發布著各種命令,似有穩操勝券之把握。官兵們看到總司令很鎮靜,心裏也覺得踏實了一些,懼色退去大半。

傅作義精神振作,但心裏卻在思考著李世傑、王克俊的進城建議。看來,不回中南海不行了,共軍兵臨平津,將至壕邊。可是,總部搬遷不是小事,世人矚目。搬,還是不搬?他猶豫著,權衡著,思考著……

搬!進中南海再尋良策。

他給李世傑、王克俊使了個眼色,便站起身返回辦公室。

“總司令。”王克俊剛進門便說:“不能再耽擱了,趕快回城吧。”

傅作義抬抬眼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好吧,司令部遷中南海。不過,要周密安排,人員分批回城,不可影響士氣。”

李世傑、王克俊一一告辭,立即執行命令去了。

傅作義長歎一聲,半靠在沙發上,淒然地合上了眼睛。

12月14日,也就是傅作義遷總部進中南海的第二天,東北解放軍第5縱隊攻入豐台地區,占領了豐台鎮、宛平城、盧溝橋、看丹等地。

豐台是平津、平漢、平張三大鐵路的重要樞紐,又是國民黨“華北剿總”聯勤總部所在地,儲存有大量武器、彈藥和被服等軍需物資,足以裝備和供應十多個師。

這樣一個戰略要地被共軍輕易占領,傅作義很惱火,遂嚴令101軍、92軍、94軍等部迅速出城,一定要把豐台奪回來。

15日,天剛蒙蒙亮,北平國民黨軍就開始向豐台地區的解放軍展開了反撲。

101軍三個師在火炮、坦克的掩護下,對財神廟、跑馬場發起猛烈攻擊。解放軍防守部隊采用近戰打法,待國民黨軍進到陣地前300米以內時,火炮、輕重機槍、步槍、衝鋒槍一起開火,擊退了101軍整連、整營、整團的集團式衝擊。雙方激戰三個多小時,國民黨軍損失近1000人,也沒有突入解放軍陣地。

與此同時,94軍一個師、92軍二個師、13軍一個師在100餘門榴彈炮的支援下,由二列裝甲列車引導,沿鐵路及其兩則,向紀家莊、沙帽園、孟鹹、同埠窪、觀音堂等解放軍陣地衝了上去。解放軍人在陣地在,頑強堅守,打退了國民黨軍一次又一次的反撲,一直鏖戰到天黑。

16日,國民黨軍又糾集五個師的兵力,卷土重來。

南麵94軍二個師在幾十門榴彈炮支援下,向觀音堂、紀家莊一帶解放軍進攻。92軍一個師在裝甲列車的引導下,沿鐵路及其以北各同埠窪、孟鹹、沙帽園一帶解放軍陣地進攻。每次衝擊前,都要先進行20多分鍾的炮火轟擊,打得解放軍陣地硝煙彌漫,一片火海。緊接著,就是步兵衝鋒,真有點不攻占陣地誓不罷休的架勢。

解放軍堅守部隊沉著應戰,在炮火的支援下,抗擊與反擊相結合,以近戰打退了國民黨軍的多次衝擊。對於裝甲列車,采取把車放進來後集中炸藥包、火箭筒火力打頭的辦法,將列車和步兵分開,分別加以攻擊。

101軍二個師在20多輛坦克、裝甲汽車的掩護下,向水口子、蓮花池、跑馬場、財神廟等解放軍陣地進攻,打算配合92軍、94軍奪回豐台。連續攻擊多次,一度占領了水口子陣地。解放軍堅守部隊浴血抗擊,在各種火力支援下,反坦克小組炸毀坦克,步兵實施陣前反擊,終於奪回了陣地。

北平國民黨軍組織的兩天大反撲,不但沒有奪回豐台,反而損失官兵4000多人,最後被迫撤回城內。

至12月20日,解放軍已對北平形成了包圍之勢。北平的東麵有東北第11縱隊堵截,西南麵有華北第7縱隊布防,在東南的平津鐵路線上由東北第3、第6、第10、第1、第4縱隊構成了四道防線,從而隔斷了平、津兩地國民黨軍的聯係,使北平20萬守軍插翅難飛。與此同時,東北第2、第7、第8、第9、第12縱隊和炮兵縱隊完成了對天津國民黨軍的包圍,割斷了津、塘之間的聯係。

這樣,解放軍百萬大軍已布下天羅地網,使傅作義幾十萬軍隊分別龜縮在張家口、新保安、北平、天津、塘沽等地區內,千裏長蛇陣變成為五個孤立無援的死棋子。

放氣球,傅作義試探和談

戰局的發展大大超出傅作義的預料,使他既感到形勢危急,但又沒有複活長蛇陣的良策,整日心事重重,焦躁不安,經常繞室彷徨,徹夜難眠。

1948年12月12日清晨,一夜都沒能入睡的傅作義,強打精神,拖著沉重的步子,在室內邊沉思邊踱步。他在等聯誼處處長李騰九的到來,準備詢問有關李炳泉的情況。門開了,進來的是勤務兵,給他送來了洗臉水。他洗漱完畢,坐在沙發上,想起了二天前同李騰九的談話……

在那次談話中,李騰九問傅作義:“今後的大政方針究竟如何?”

傅作義反問:“你說如何?”

李騰九是傅作義在保定軍校時的校友,畢業後一直跟隨傅作義,數十年不離左右,對傅作義的為人處事相當了解。他所主管的聯誼處,名義上是“華北剿總”的一個行政單位,但實際上是一個獨立單位,受傅作義的直接領導。該處的主要任務,是代表傅作義接待貴賓和會見普通客人,並出席北平城內非軍事性重要會議。

李騰九直截了當地說:“麵對如此形勢,隻有和、戰二字,不能再戰,隻有談和。”

傅作義沒表態,接著問:“如何談和?”

李騰九毫不猶豫地說:“我的堂弟李炳泉已以中共地下黨代表的身份銜命來談,希望通過我麵見總司令。他說共產黨歡迎我們派人去談判,還勸我們在解放軍兵臨城下的情況下應以和平解決為最上策。”

停了一會兒,李騰九又說:“今日守北平,與當年守涿州、守太原、守綏西迥然不同,戰無希望,以和為佳。”

傅作義靠在沙發上眯著眼睛聽,麵部沒有表情。當李騰九說到共產黨歡迎派人去談判時,他睜眼看了看李騰九,問:“派誰去為好呢?”

李騰九想了想,說:“《平明日報》社長崔載之比較合適。此人辦事可靠,又是新聞界人士,活動比較方便,不易被軍統、中統注意。”

李騰九見傅作義在認真聽著,神情自若,進一步說道:“不管談的結果如何,至少可以了解一下對方意圖。”傅作義睜開眼說:“這件事還要妥善研究。你可繼續聯係,無論如何要注意李炳泉的安全,必要時可住到你那裏。”

“報告!”門外的一聲呼叫,把傅作義從回想中拉回了現實。聯誼處處長李騰九少將走了進來,向傅作義行軍禮。

傅作義讓座後,便問道:“你堂弟李炳泉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李騰九馬上意識到總司令已決定派人跟中共言和了,問話的意思無非是想知道中共方麵對和談的最新消息。他回答說:“李炳泉希望能與總司令麵談一次。他早已言明他可以作為中共北平地下黨的正式代表,向總司令說明中共的政策和具體要求。他還表示我方也可以派代表隨同他到解放區去,與中共方麵的有關領導直接洽談。”

傅作義略微點一下頭,沒有說話。沉思片刻,他讓隨從人員把王克俊找來,對王說:

“上次咱們商談的那件事,你抓緊準備一下,並加強保密措施。”

緊接著,傅作義轉向李騰九說:“你把李炳泉接到我的辦公室,我直接和他談談。”

李騰九爽快地說了聲“是”,便立即轉身離去。

李炳泉畢業於西南聯合大學,中共黨員。他受中共晉察冀中央局(後改為華北局)城市工作部黨委指派,在北平專門做傅部的工作。他是利用和李騰九係堂兄弟這個關係進入《平明日報》社的,並受到社長崔載之的器重,當上了報社采訪部主任。

一輛吉普車駛入“華北剿總”司令部的大院。當車停在辦公樓前時,從車上走下一軍一民,軍人是李騰九,那位著便裝的便是李炳泉。

他倆來到傅作義的辦公室,見傅作義正在背著手低頭踱步,王克俊坐在沙發上,看上去是在思考什麼。

傅作義看到李炳泉後,停止了踱步,王克俊也站起身來。“歡迎你!”傅作義老遠伸出大手迎了上去。

在一旁的李騰九剛要向傅作義引見,李炳泉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共產黨員,是受中共北平地下黨的派遣來見傅先生的。希望傅先生作出決斷,和中共進行和平談判。”

傅作義問李炳泉:“能否由崔載之代表我,同你一起到解放區去見中共方麵的領導?”

李炳泉十分肯定地答道:“可以。”

傅作義滿意地點點頭,說:“那好,我們就這樣決定了。我派崔載之為我的和談代表,攜帶一部電台,由你陪同出城聯係。與城外解放軍方麵的聯係,請你負責辦理。”

說完,傅作義把臉轉向王克俊:“你挑選可靠人員做好出城安排。”

緊接著,傅作義又對李騰九囑咐說:“為了保守秘密和確保安全,在崔社長、李炳泉出城期間,你要稱病住院,與各方隔絕,帶上一部電台,專門與崔、李所攜電台聯係。”

第一次和談就這樣決定了。

李騰九、李炳泉、王克俊隨即離去。傅作義獨自一人在辦公室踱步,看上去步履輕鬆多了。

傅作義之所以采納李騰九關於派崔載之為和談代表的建議,是有來由和有考慮的。崔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是跟隨傅作義多年的親信人物。他曾擔任過35軍政治部副主任、綏遠遊擊軍政治部主任,還辦過《奮鬥日報》。他創辦的《平明日報》,由於很有特色,銷路很廣,成了當時北平幾個大報之一,是傅部的喉舌。因此,崔載之也受到了傅作義的信任。另外,崔載之不是軍界的實權派人士,他以新聞界人士出城談判,目的也是為了表個態和摸摸底,試探中共方麵的態度和條件。同時,還不易被人發現,萬一被軍統、中統特務偵悉,也可以新聞界的事為遁詞推卸責任。

12月14日,崔載之、李炳泉以及報務員、譯電員、司機共五人,乘坐一輛吉普車,由王克俊、李騰九把他們從廣安門送出了城。

出城前夕,李騰九特意來到位於東城!茲府大草廠甲16號的李炳泉家中,對堂弟說:“在和談期間,希望雙方都不要進攻,以免發生無謂衝突。而且不論哪方麵有傷亡,死的都是中國人,現在既然談和了,再有傷亡就不劃算了,那樣也影響和談。”李炳泉完全同意,表示一定向中共方麵轉達他的意見。

崔載之、李炳泉等一行出城後,原打算去平山縣西柏坡,希望見到中共高級領導人,談判從張家口起,平、津、塘全線和平解決。但是,路上很不順利,一再受到解放軍部隊的攔截,後經過商議、請示,才讓他們去薊縣與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聯係。崔載之等隻好折身返回北平。

12月15日,天剛蒙蒙亮,王克俊乘車來到西直門外35軍311師孫英年的防地,又親自把崔載之、李炳泉送出了城。當車行駛到涿縣解放軍防區時,被幾個解放軍哨兵攔住,隨後來到東北野戰軍第11縱隊的指揮部,要求與中共談判。解放軍縱隊司令員賀晉年、政治委員陳仁麒接待了他們,並將這一情況電告了平津前線司令部。

林彪、羅榮桓、劉亞樓接到11縱隊的電報後,一麵轉報中共中央軍委,一麵電令11縱隊派人把崔載之一行人護送到薊縣城南的孟家樓前線司令部。

隨後,羅榮桓政委找來司令部參謀處處長蘇靜,對他說:“傅方代表來後,由你負責接待。為了保密和避免暴露司令部的具體位置,你可另找一個離司令部不太遠的村莊接待他們。通過和他們接觸,了解敵人的企圖,摸清他們的來意。”

蘇靜上過師範學校,參加過長征,當過紅軍第1軍團作戰參謀、八路軍115師偵察科長、山東軍區秘書長、東北軍區參謀處長(亦稱作戰處長)兼情報處長。他南征北戰多年,出生入死,但接待敵方談判代表還是頭一回。他接受任務後,找來司令部隊列科副科長王朝綱擔任助手,又向通訊處要了一名報務員,向管理處要了一位管理員,並帶上十多名戰士,一起來到八裏莊。他們選擇了莊西頭的周慶海家,作為接待傅方談判代表的地址。這是一處比較寬大、氣派的宅院,原是地主的家產,土地改革時分給了世代扛長活兒的周慶海。

12月16日16時,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接到了中央軍委的複電,主要內容包括:

(1)對傅作義代表談判的內容以爭取敵人放下武器為基本原則。

(2)傅作義主力三個軍,一個被殲,兩個被圍,北平城內傅作義僅有35軍1個師、101軍二個師及一個騎兵師,其餘的都是蔣係的“中央軍”,所以北平城內的絕大部分軍隊傅作義是很難指揮的。天津、塘沽全部敵軍,都是“中央軍”(隻有陳長捷是親蔣又親傅的),傅作義也很難指揮得動他們。但在堅持基本原則下,可以考慮允許減輕對傅作義及其部屬的懲處和允許他們保存其私人財產為條件,而以傅作義下令全軍放下武器為交換條件。

(3)我們的第一個目的是解決“中央軍”。你們應向傅作義的代表試探,傅作義是否有命令“中央軍”繳械的權力。如果無權,則可向他提出讓路給我軍進城,解決“中央軍”。

(4)此次傅作義派人來談判,隻是一種試探性的行動,如果傅方有誠意談判,他還會有代表出來的。

林彪、羅榮桓、劉亞樓看過電報後,立即進行研究,決定按照軍委的指示,向傅方代表說明解放軍的態度和條件。

當日下午,崔載之、李炳泉等一行人員在解放軍東北第11縱隊警衛排的護送下到達八裏莊。王朝綱按照蘇靜的吩咐,把他們帶到了周慶海家。

此時,正值隆冬季節,天氣十分寒冷。蘇靜和崔載之、李炳泉相互致意後,便圍坐在火爐旁,如同促膝談心一樣,開始交談起來。這不是正式談判,沒有程序,沒有議題,但雙方都很清楚,必須了解對方的真實意圖,必須摸清對方的條件。

崔載之說:“我們是代表傅作義先生來談判的。傅先生對和談很重視,誠心誠意,絕非陰謀詭計。他對和談早有考慮,現在的軍事形勢對和談也的確是個有力的推動。”

為了表示誠意,崔載之又補充說:“傅先生為了及時了解談判情況,同時要求絕對保密,防止中統、軍統特務從中破壞,命令他的聯誼處長李騰九裝病,攜帶電台住進醫院,不見任何人。我們帶的電台就是李騰九給的,專供同傅先生聯係使用。”

蘇靜不緊不慢地說:“傅先生想和談,和平解決問題,這一點恐怕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但是,不知傅先生有什麼想法?有哪些具體條件和要求?”

崔載之猶豫了片刻,以似是而非的口氣說:“傅作義先生沒明確向我們交代談判的具體條件,但他的想法基本是希望解放軍停止攻擊行動,兩軍後撤,通過談判,達到平、津、張、塘全線的和平解決。要說具體條件和要求,是不是應該包括這些內容:為了我們搞到一部分蔣介石的大型飛機,希望解放軍讓出對南苑機場的控製;為了製約北平城內的蔣係軍隊,希望撤圍新保安,讓35軍回到北平,解放軍可與其一起進城;傅先生通電全國,宣布北平實現和平解決;建立華北聯合政府,傅係部隊歸聯合政府指揮,等等吧。”

蘇靜看了看崔載之,嚴肅地說:“這些條件我會向上級反映的。不過,解決國民黨在華北的軍隊是我們的基本原則,隻有在這個原則下,才能進行談判。”

沉默良久,蘇靜轉臉問李炳泉:“你有什麼看法?”

李炳泉若有所思地說:“傅先生想和談,想通過談判解決問題,這是明智之舉。但是,傅先生也有保全自己力量的意圖,想在政治上取得主動,這也在情理之中。我想,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如何處理傅作義的軍隊。”

李炳泉一針見血,擊中要害,與蘇靜的分析不謀而合。蘇靜覺得有些出乎意料,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突然,蘇靜想起了剛見麵時李炳泉說的一句話:“我是共產黨員!”莫非他真是自己人?!

蘇靜將傅作義代表所談的內容寫成書麵材料,報告給了平津前線司令部。經請示中共中央,決定由劉亞樓參謀長與傅方代表談一次。

12月19日上午,劉亞樓乘坐一輛吉普車由孟家樓來到八裏莊。蘇靜向傅方代表作了介紹,隨後開始了會談。

崔載之首先表示感謝劉亞樓將軍的親自接見,接著再次說明傅作義對和談的誠意,還重複了傅方的條件和要求。

劉亞樓待崔載之說完,首先談了全國的形勢和華北戰局發展的前景,以及共產黨和解放軍的政策,指出:“蔣介石已自顧不暇,靜觀待變純屬幻想。”

緊接著,劉亞樓針對傅方的條件和要求,闡明了共產黨和解放軍對於和平解決平津問題的基本原則:以放下武器、解除武裝為前提,絕不允許保存反動武裝力量,更不允許通電全國建立華北聯合政府。如果同意這個前提,可以保障傅作義本人及其部屬生命安全和私人財產免受損失;還可以給傅先生留下二個軍,把蔣係頑固的軍、師長統統逮捕起來,然後宣布起義。

最後,劉亞樓說:“我們希望傅先生在談判問題上要有誠意,要看到國民黨大勢已去,要認清形勢,及早作出決定。希望你們盡快把我們的意見完全轉告傅作義。”

崔載之連忙說:“一定,一定。”

會談進行了一上午。臨近中午時,劉亞樓見再談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便宣布休會用餐。

飯後,劉亞樓回孟家樓,崔載之則把談判的情況通過電台向傅作義作了彙報。

傅作義看過李騰九送來的電報後,一言未發,背靠沙發,閉目沉思。過了好一陣,他睜開眼睛,對李騰九說:“給崔載之複電:北平城內蔣係軍隊比傅係兵力大十多倍,要逮捕蔣係軍、師長有困難,沒有把握實施。”

“別的條件作何答複?”李騰九問道。

“再說吧!”傅作義有些不耐煩地說。

崔載之接到李騰九署名的電報後,深感雙方條件相差甚遠,達成協議是不可能的。失落感使他坐臥不安,徹夜難眠,苦苦地思考著怎樣才能把已經開始的談判繼續進行下去。

與崔載之的心情一樣,蘇靜、李炳泉也很擔心談判到此中斷,從而影響中央軍委的戰略部署和地下黨的爭取工作。

在此期間,中共晉察冀中央局(華北局)城市工作部部長劉仁從北平到孟家樓彙報工作。從他那裏,蘇靜得知李炳泉確實是一名中共正式黨員。

雙方代表又經過幾次交談,未獲任何結果,這次非正式談判就結束了。

通過接觸,共產黨和解放軍看出,傅作義尚未作出最後決斷,仍處於猶豫徘徊之中,派人出城談判帶有試探性和出於緩兵之計,是為了應付華北戰局的發展變化做必要的準備。但是,在解放軍強大攻勢下,傅作義感到走投無路時,仍有繳械投降的可能。為此,毛澤東、中央軍委要求前線將士積極備戰,立足於用戰爭方式解決華北問題。

戰局的發展,作戰的得失,左右著傅作義對和談的態度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