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娟娟灑脫地說:“不是還有你這個娟娟妹嘛!”“哎呀--”黃春雁高興地一拍手,“那可太好了。”她喜形於色後,又擔心地說:“娟娟,要是我畢業了,不還得回來嘛,我沒有文魁那兩下子能留在城裏。”
“別謙虛了,”叢娟娟笑笑說,“你比文魁還有兩下子!”“去你的吧!”黃春雁努著嘴說:“可別糟踐我了。”
叢娟娟抿抿嘴說:“你就不能正確對待你自己,你沒兩下子,能有那麼多小夥子追求你,有的都要瘋了,那陳文魁那麼正經,我看了,要是不把你搞到手,不瘋了,也得剝層皮。”她又玩笑地說,“怎麼,知道自己了吧?”黃春雁愣愣地瞧著,似乎對叢娟娟說的已有所悟,因為連隊裏的人送她稱號說是“知青一枝花”,她正不知說什麼好,叢娟娟又接著說:“幹事的本事能練出來,技術不會能學到手,這長的漂亮可是爹媽給的,誰也沒辦法比。”
“那有什麼大用!”黃春雁不好意思地說:“這年頭,還能有多少男人追求長得漂亮的,男排的王大為不知從哪弄來張美人照,徐指導員還批評他是資產階級思想呢,別說對活人了!真正讚揚欣賞的是貧下中農的子女,臉上長皴皮,手上有老繭的姑娘才有更多的人愛……”“話是這麼說,”叢娟娟接過話,不屑一顧地說:“沒看哪個小夥子,哪個幹部子弟專門找臉上有皴皮,手上有老繭的姑娘做媳婦的,那幫男人呀,是圖時髦裝洋相,就像場革委會那些大官似的,他們都說赤腳醫生好,得了重病,怎麼不到連隊找赤腳醫生呢!”
“哈哈哈--”黃春雁忍不住笑了,“娟娟,真有你的!”叢娟娟也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這話可能就咱倆說,你說舊社會哪個皇帝的三妻六妾不都是漂漂亮亮的嗎,女人有那麼一個漂亮的臉蛋,就可以享樂一輩子,連親屬朋友都跟著借光!”
“就是那個時候,咱也不幹那種事兒!”黃春雁一轉話題說:“娟娟,你說的場革委會是那個大主任吧?”叢娟娟說:“當然了!”
“不知我當問不當問,”黃春雁說:“娟娟,你是怎麼認識那個杜主任的?”叢娟娟輕鬆地說:“城裏的人給我介紹認識的!”
“可真夠神秘的了。”黃春雁高興地說:“娟娟,我真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門子呀。”“雁子--”叢娟娟也興奮地說,“杜主任還認識你呢!”
“開玩笑呢,”黃春雁奇怪地問,“認識我?”“對呀--”叢娟娟說:“我去找他時,話說起來了,杜主任還打聽過你呢。”黃春雁搖搖頭說:“娟娟又在編神話故事了,他怎麼能認識我!”
“你呀你--”叢娟娟帶有埋怨地口氣責怪說:“說你心細,比針尖還細,說你心粗,比水缸還粗。前幾天割大豆的時候,杜主任來咱們八隊地裏視察,說是走到你跟前和你搭過話呢。”
黃春雁略帶猶豫的樣子,“噢,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我正割地的時候一個胖胖的領導走到我跟前,問我叫什麼名字,家是什麼地方的,還問我累不累……我隻知道是場部來的杜主任。沒想到他就是咱場的一把手呀!”她停了停又問:“你和杜主任在一起怎麼還議論起這事兒呢?”
“瞧你,打破沙鍋問(紋)到底兒呀。”叢娟娟說:“城裏朋友介紹去的,杜主任看在朋友麵子上很熱情,嘮隨便了,也就是順便提到的唄。”“噢,噢……”黃春雁說,“娟娟,那可就多靠你幫忙了。”
“沒問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叢娟娟爽快地說:“我為姐妹兩肋插刀!”“娟娟,我的好妹妹,你太好了!”黃春雁一下子緊緊抱住叢娟娟,“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好了……”
叢娟娟讓黃春雁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了,雙手攥成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捶她的膀子,掙脫著說:“鬆開,鬆開,我不是陳文魁,我不是……”
陳文魁瞧了瞧開始自拉自唱的黃小亞,等抬頭轉臉朝門口看去時,已經不見黃春雁了,細瞧瞧,叢娟娟也不在了。稍過了一會兒又瞧瞧還是不在,過一會兒又瞧,還是不在,心裏像長了草一樣。黃小亞拉唱的什麼一點兒也沒有入耳。對黃春雁坐在那個位置上他本來就不滿意,內心希望她能擠擠坐在自己的對麵炕沿上,哪怕是坐在對麵炕上的行李卷兒上或窗台上都可以,按著今天歡送會的安排,黃小亞自拉自唱結束,就是自己的獨唱,由黃小亞伴奏,這歌詞是自己煞費心思寫的,曲子是黃小亞譜的。自己策劃這個節目的時候就想到了黃春雁應坐在自己麵前,哪怕是稍遠一點兒也行,他唱的歌中有好幾句歌詞都是雙關語的,表麵聽來是熱愛北大荒,要是黃春雁自己細細品味準能聽出是唱給她的。黃春雁不在會場了,陳文魁的神思一下恍惚起來,隻覺沒了底氣,少了寄托。就在徐指導員宣布他出節目的一刹那,他眼睛還在向那邊撒眸,希望黃春雁出現在門口,但是他的希望落了空,好在歌詞是他自己寫的,總算是順著黃小亞拉出的曲調唱了一遍,大家是什麼反應,他全然沒有印象,要進行下一個節目的時候,實在忍禁不住和徐指導員打了個招呼,說是要去一下廁所。
“這個會是專門為你開的,”徐指導員叮囑說:“你可去去就要回來。”
陳文魁答應著,大步走出宿舍直接進了男廁。他先是咳嗽了一聲,想喊一聲黃春雁,覺得在這裏喊不是場所,本來沒有尿感,連褲腰帶也沒解就又跑了出來,連喊幾聲都沒人應,便徑直跑進了女宿舍。大宿舍裏空空的,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有點兒蒙了,忽然想起了徐指導員的話,便急匆匆回到了會場。
會場裏的氣氛十分熱烈,掌聲夾雜著叫好聲此起彼伏。陳文魁呆愣著坐在徐亮的身邊,他幾乎失去知覺一樣,什麼也不知道,心裏一遍一遍地默念黃春雁呀黃春雁,你究竟幹什麼去了呢?
歡送會一結束,有黃小亞和幾名知青向他打招呼,至於說什麼,陳文魁根本就沒入耳,隻是哼哈著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一出門就朝前跑幾步拱起手,向四周喊:“小--雁--子--”
此時,黃春雁正扯著叢娟娟不放,嘮得正濃,聽見喊聲,叢娟娟說:“喂,你聽,陳文魁在喊你!”“是,是陳文魁,”黃春雁說,“娟娟,我去了,”她說著轉身要走。叢娟娟喊了聲:“喂,還沒等怎麼的就把我甩了?!”
“娟娟,你真能挑理!”黃春雁轉回身來,用手去拍打叢娟娟,“放心吧,事成了忘不了你,不成也忘不了你,一定要重謝!”叢娟娟躲著她說:“好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快去吧--”
“對不起,不陪你了,自己回去吧,”黃春雁向叢娟娟招招手,轉身拱起手應著陳文魁的又一聲呼喊,大聲應道:“文--魁--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