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她又失望了(3 / 3)

他不得不承認,一家人出麵,直來直去地討求白玉蘭失敗了。這回--要通過圈套拐彎抹角地暗地裏殺進她和鄭風華之間,隻要剪斷他倆的情絲,莫說再漂亮,一個生了孩子的姑娘不姑娘、媳婦不媳婦的小小白玉蘭能有誰要?!到時略有攛弄,還會是王家的人。到那一步,兒子出了獄,一定吹吹打打辦喜事,向全場宣告:我王大愣笑到最後了,最後的勝利不屬於小白臉子鄭風華,仍然屬於我王大愣,屬於我王大愣!

為此,他捎信把香水梨調到場部經過了一番秘密策劃:尋找機會把鄭風華搞得臭臭的,讓白玉蘭感到惡心,人人都惡心,然後弄進學習班,讓他短時間出不來,再在白玉蘭身上下功夫。沒想到第一次讓錢光華給解了圍。王大愣催得緊,香水梨便開始尋找新的機會。傍晚,她去小商店打醬油,發現鄭風華一個人往連隊外走,猜定是約白玉蘭去壓馬路,雖然覺得他倆在一起很難找縫下蛆,還是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鄭風華和白玉蘭在七號和八號農田路頭上發現的那個黑影就是她。

她盯著盯著,發現鄭風華和白玉蘭折回頭來,就緊顛幾步躲進家屬住宅旁的麥秸垛後,眼瞧白玉蘭回宿舍了,還不死心,一直尾隨跟到豬舍的更房。鄭風華出去兜了一圈回更房後,她又悄悄地溜到了小窗戶底下,躡手躡腳往裏一瞧時,白玉蘭已躺進鄭風華的懷抱:好啊--他倆繼續摟抱下去準沒好事!要是抓住,不也可以把鄭風華送學習班嗎?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更房窗後,撒腿朝連隊跑去,跑著跑著放慢了腳步,心裏琢磨:張連長能派人來抓這雙嗎?聽說知青剛進場那年,他受王大愣指派大搜查捉奸,演出了逼使薛文芹和錢光華秘密結婚的鬧劇。事後,薛文芹講明了當時被捉的真相,責怪的輿論曾在連隊沸沸揚揚,使張連長很尷尬。打那起,不管誰報奸案,不管王大愣再怎麼指派,他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當了大連長之後,遇上了報奸案的,一再讓報案者打保票:抓空了怎麼辦?嚴正聲稱,這類傷風敗俗的事不是不打,要打完全把握之仗!否則,這破鞋爛襪子的事不好收拾……

她斷定,這麼報案,張連長十有八九不會派人來抓,幹脆給他來個謊報“軍情”,活現現抓住雙後,就得逼著處理了!

“張……張連長,”香水梨拿定主意,一氣跑進張連長的家,張口氣喘地報告,“這回,真的發現特務……特務啦……快……快派人去抓……呀……”

張連長本來很惡心這個女人,處於王大愣臨調走時的囑咐,當年就給過她一次困難補助。不料,她幾次在沒第三者時粘粘乎乎找上來挑情逗俏,她一看張連長橫眉豎眼不吃這一口,便死了心,蔫退了。

“在哪兒?”張連長不怎麼相信,“你怎麼知道是特務?”

“在豬號!”香水梨瞪著大眼珠子謊上編謊,“怎麼就不知道,腰裏挎個‘豬肘子’(指手槍),在豬號轉悠了半天,鬼頭鬼腦地走到更房後窗底下,一看裏邊沒人,膽大包天地溜進去,從腰裏掏出個像小收音機似的家什來,那家夥一摁一摁嘀嘀噠噠地響起來……”

張連長信以為真,拎起放在炕頭上的小棉襖,急急火火地來到男排宿舍,大聲宣告:“同誌們,這回在豬號真的發現了特務,武裝基幹民兵趕快跟我去取槍和子彈,其他民兵立即到門口緊急集合!快!別的排不驚動了,這是對你們的信任,快行動!”

知青們呼地爭著跑出宿舍,一部分奔向連隊,其餘的在門口擠成了一個團兒。

“走!”李晉拽一把馬廣地,“取什麼槍,跑來跑去,他媽的黃瓜菜都涼了--咱們先看看去!”

馬廣地又拽了拽丁悅純、小不點兒,溜出人團兒後噌噌噌地朝豬號跑去。

“喂,”李晉跑著喘著粗氣對緊跟在身旁的馬廣地說,“那天半夜你小子縮頭縮腦地真他媽不夠丟人的,當官的越瞧不起咱們幾個,咱們越要在火候上露露臉,叫他們瞧瞧,狗特務有槍怕什麼,咱們就瞎眼往他槍眼上撞啊?!你小子平時鬼點子哪去啦……”

馬廣地喘得更厲害,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是,是……我……該死……我該……死……這回你瞧吧……”

他們一氣跑到了豬舍跟前。馬廣地猛躥兩步挓挲開胳膊攔住李晉、丁悅純和馬力,下命令似的說:“停步,等我先上去偵察偵察,聽我的招呼!”

“小心點兒呀。”丁悅純悄悄地囑咐。

馬力擔心地囑咐,“可別像袁大炮瞎摸呼哧地讓子彈往肩膀頭肉裏鑽!”

“哥兒幾個放心吧,馬老弟不是白薯。”馬廣地說完跑出一步後一下子臥倒,匍匐著朝更房後窗爬去。

他爬到後窗的牆根下,悄悄站起來,影著牆從旁側用一隻眼往裏一窺探,嘿,哪來他媽的什麼特務啊,那不是鄭風華正親吻躺在懷裏的白玉蘭嘛。不好!讓張連長趕上這還得了。他猛轉過身來,朝臥倒的李晉等一揮手,自己先進了更房。

冷丁的門響使緊緊擁抱的鄭風華和白玉蘭吃了一驚。

“咳!”馬廣地一跺腳,衝著脫開鄭風華懷抱的白玉蘭說,“原來是你倆!”

鄭風華瞪大了眼睛:“我倆怎麼啦?”

馬廣地著急地濺出了唾沫星子:“快,快躲開吧,不知他媽誰謊報‘軍情’,說這更房裏有特務,張連長正組織人取槍取子彈呢……”

“真不知一樁樁是什麼意思!”鄭風華戲謔地發牢騷,“前幾天深更半夜響起警鍾,全連人出動到荒郊野地去抓特務,抓來抓去抓了個丁向東。今天又到這兒來抓,真不知是有意耍把戲,還是草木皆兵……”

馬廣地推搡著鄭風華:“不管是什麼意思,你痛痛快快地先給我躲一躲,咱們不能吃一百個豆不嫌腥嘛,你忘了錢光華和薛文芹?!”

鄭風華不由自主地被推搡出門外,聽著遠處湧來了嘈雜紛亂的腳步,一想,可也是,撒腿向遠處跑去。

“喲--”李晉衝進更房,“怎麼?你在這兒?”隨後,丁悅純和馬力也衝了進來,一下子都愣了。

“我在這兒怎麼的?!”白玉蘭明知李晉他們不會有什麼惡意,說出話來還是酸溜溜的。

這時,張連長大喊一聲“不準動!”端著槍忽地帶頭衝進來,香水梨隨著往前擠。

“人哪?”張連長放下槍問。

白玉蘭:“這不都是人嗎?!”

“特務!特務!”張連長衝向香水梨,“我問的是特務!”

“我……”香水梨直嘎巴起嘴來。

馬廣地浪蕩一笑:“什麼他媽的特務,我們一衝進來,尋思抓活的,就白玉蘭一個人在這兒!”

張連長虛張聲勢組織備戰演習“抓特務”,錯抓了丁向東,打傷了袁大炮,幾天尷尬沒緩過勁來,雖有點懷疑香水梨謊報軍情了仍寄予希望,問白玉蘭“你一直自己在這兒?”

“嗯。”白玉蘭點點頭。

張連長追問:“你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麼?”

白玉蘭白一眼香水梨,斜一眼張連長,似乎覺出了這裏有鬼把戲,沒好話也沒好氣地說:“我在散步,走到這跟前,看見燈亮著,一下子想起我從家回到連隊以後,丁主席很夠意思,又送雞蛋給我,又送豆包給我……我想來和他聊幾句,感謝感謝他!”

“是--”馬廣地在一旁插話,“張連長說,以前,這白玉蘭總把丁主席和王明明捆在一起……”

張連長不耐煩聽了:“得得得,你別胡嘞嘞!”

“哎,張連長--”馬廣地瞪起眼珠子,“怎麼胡嘞嘞呢?!本來的嘛,要不,你問問白玉蘭……”

“問什麼白玉蘭!”張連長煩躁地推開馬廣地,朝香水梨狠狠瞪了一眼,“特務?!特務?!特務呢?滿嘴胡唚!”

這時,小屋裏也擠滿了帶槍和不帶槍的民兵,外邊還在往屋裏擠。

“走吧,走吧!”張連長一揮手,帶頭擠出更房,“都回去休息吧……”

民兵們哄散著往外走去,但有人沒鬧清是怎麼回事,有的不肯走,有的還想往裏進。裏裏外外,亂哄哄成了一片。

這時,丁向東從豬舍房那麵急火火跑過來,以為出了什麼事了,喘著粗氣,慌慌張張衝著門口一堆人影問:“怎……怎麼啦?”

不知誰答了一句:“聽說這裏出了特務?”

“怎麼?”丁向東張大了嘴,“又出了特務?”

嘈雜混亂的人團裏,有的發牢騷,有的在罵。

“他媽的,真能窮折騰人,真能狗扯羊皮,哪來的特務!”

“往後再沒人聽這些狗屁經了!”

“真能窮折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