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留住從前(2 / 2)

兩千多年前,聖人孔子發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感歎。時光悄悄溜走了,承載曆史的建築物有些幸存下來。《史記·秦始皇帝本紀》載:秦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遂上泰山,立石”。秦始皇修建阿房宮,修建萬裏長城,刻石頌德,傳播威名。秦始皇揮霍了難以數計的財力,驅使了無以數計的人力,同時,將兩千多年前的曆史文化也留傳給後世,秦始皇時代的政治、文化隨著宏偉的建築物的留存而達到永恒。這就是器物文化包括建築物在內的物質文化的魅力所在。

皇家禁宮也好,聖人府第也好,都在通過建築寓教於物,將做人處世的道理凝聚於建築中,顯現於磚石木雕上,這些建築已成為人類的精神家園,後世人因此將受益無窮。1998年的6月6日,香港鳳凰衛視主持人楊瀾,以“建築與城市”為題,對世界著名建築大師貝聿銘進行采訪,這位知名的美籍華人說:“建築至少要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希望一千年。”“我的建築比較保守,因為我想來想去建築是與曆史有關的,你不能像做衣服一樣。”訪談中,他們涉及了二三百年前平遙的票號、錢莊,以及保存下來的那些氣勢不凡的明清山西宅院。走在古樸宜人的大街小巷,踏著青石板鋪築的路麵,甚至路上偶爾還有鑿刻著文字的明清石碑,怎能不讓人流連,怎能不讓人回味。

2000年的一個節假日,我回到唐宋稱做石州、明清稱做永寧州的離石城,探望年邁的父母親,又閑逛著尋訪縈繞童年記憶的一個個老地方。小時候曾住在一個四合院裏的東廂房,上城內的小學時,學校就設在大名鼎鼎的清代廉吏於成龍後人蓋建的一所宅院裏。小城街麵上,至今仍矗立著一座闊大些的清代建築,臨街的一麵隻能看到它高大厚實的樓背,樓背上有序地爬滿一個個固定牆體的生了鏽的大牆釘。屋頂是歇山頂建築風格,從側麵望去,人字形的屋脊下,有一個直徑不到一米的圓窗戶,好似樓房的大眼睛。小時候經常走過這段紅石頭鋪砌成的主街,下雨的時候,街麵被雨水衝刷得幹幹淨淨,成群的燕子繞著這棟屋簷寬大的樓屋,斜飛低衝,展翅吟唱,成為童年生活中一道抹不去的亮麗風景。五六歲的時候,隨父親去過這所院子,記得當時是一個有辦公人員出入的地方。然後就是“文化大革命”的突如其來,漫長的動亂時期,磚砌的門洞緊緊封閉,門上長年掛一把大鎖,然而那條磚頭券拱的門洞卻始終讓我牽掛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對這所樓院的印象大都化成了碎片。然而,時隔三十多年,因了職業的緣故,我又找回燕雀繞梁的老宅,對這座老城裏有些名氣的老院子開始比較理智的審視。院子裏住著兩三戶人家,東西兩進的院子早已開始破敗,正房、廂房都是三間格局,不過正房的二樓為小五間結構,下窯洞上樓房。從這座東西相連著兩個工整的四合院和正廂房的規模上,可以想見當年這所住宅的風光。經過院裏一位寄居者的引導,在坐北向南的正房二層樓上,發現了蓋房曆史的簡單記錄,粗大的橫梁上,寫著模糊難辨的一行字。在塵土覆蓋、蛛網交織的老屋裏,我翹首仰視,用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終於從那些斑駁陸離的字跡裏,分辨認定了這樣一組文字:“峕(時)大清雍正拾年歲次壬子三月甲辰初八日乙醜貢生賀士彥男崇峭崇崚崇嵋吉建。”我沒有去核實修建這所宅院的賀氏當年是何許人物,隻確定了這所房子起大梁的準確時間應該是在1732年4月2日。這個發現著實給了我一個欣慰。

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進步,建築不斷地推陳出新,留傳後世的古建築會越來越少,古舊的宅院建築也會越來越被人重視,為更多的人所喜愛。透過這些充滿傳統建築文化、世俗情調和人文精神的古宅舊院的高屋峻宇和斷壁殘垣,往往使今人能夠更加深入地了解曆史,走進遠去的歲月。而宅院也將人類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理念,通過凝固的建築,傳承給後世人。“留住從前”,應該成為更多人文化保護的自覺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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