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早到家了吧!”孫仁宇輕輕托起一盞酒,微笑著回應。“那段路他已經走過一次,況且麾下的弟兄也非常得力。”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答案,從孫仁宇嘴裏得到了證實,大夥心中還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到家就好,到家就好。雖然上頭不讓咱們亂打聽,可你表弟畢竟對咱們有恩。他要是路上遇到什麼麻煩,大夥心裏這輩子都不會安生!”
“麻煩?!”孫仁宇將酒盞向桌案上一擲,大聲冷笑,“誰敢!除非,除非他們嫌自己活得命長了!”
“那是,那是!”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眾捕快們拍案讚歎。“他老人家那本事,當世找不到第二個。不長眼睛了,才會去攔他的路!”
“長了眼睛,也不敢!”對於自家表弟近況,孫仁宇的話如今在長安城的民間最為權威,“大唐這邊,誰要敢動一動我表弟,咱長安城老百姓的吐沫就能把他淹死。至於西域那邊,我跟禮部的薛景仙大人打聽過,回紇精銳都在中原忙著幫陛下平叛,西域那邊根本沒留多少人。況且回紇旁邊,還有個吐蕃在虎視眈眈。雙方去年為了爭奪疏勒,已經打得不可開交。表弟他們經過時,還不知道誰不敢招惹誰呢!”
“是啊,是啊!“眾人一邊飲酒,一邊點頭。一年前的那個血與火之夜發生的事情,長安人都記在了心裏。若非關鍵時刻,安西軍堵住了光化門,在座眾人,早就成為沙漠盡頭的一堆枯骨了。
後來坊間還流傳著另外一種說法,說是老將軍郭子儀明知不能履約,又不願讓皇上被回紇人說言而無信,所以才和麾下眾將聯手做了一場戲。先讓安西軍堵住了長安城門,然後又將神武、扶風和朔方三路大軍擺在回紇人的腰腹位置,才迫使回紇人徹底放棄了洗劫長安的打算。要不然怎麼那麼多路人馬,偏偏安西軍第一個進了城?要不然在關鍵時刻,朝廷把最精銳的神武軍也給派了來?!
這個傳聞說得有鼻子有眼,但是長安城的老百姓卻依舊固執的認為,是安西軍救了自己的命,對一切與安西軍有關的人和事物,都愛屋及烏。
至於安西軍當日做得到底對不對,是非曲直,恐怕像睢陽城防衛戰中張巡的選擇一樣,短時間內,很難得到一個公允的平叛。朝廷自己也不想民間對此過多關注,幾道旨意下來,便撲滅了眾人的議論。隻留下某些隱晦的文字,官員們沒精力盡數抹掉,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之任之。
“表弟的安危,我一直不擔心!”見大夥臉上始終帶著一分憂慮,孫仁宇笑了笑,滿臉高深莫測。“畢竟他的威望在那擺著,而西域諸國,又素來以強者為尊。”
“可那邊畢竟距離這裏太遠了!”有人歎了口氣,替孫仁宇的表弟鳴不平,“他今後,恐怕很難再回來。”
某人當年當著那麼多將士的麵兒,喊出“李亨有什麼資格把長安送給回紇人?!長安不是李家的長安,大唐亦不屬於一家一姓!”將皇家所剩無幾的顏麵剝了個盡。顯然不適合繼續留在中原了。迫於形勢,皇帝陛下現在不會報複。待叛亂平定之後,卻未必不翻舊賬。他走了,其實對朝廷好,對他自己好,對每個人都好。唯一遺憾的是,大夥從今往往後,很難再見到安西軍橫刀立馬的英姿了。
“不回來又怎麼樣,我就沒看出眼下這長安城,還有什麼好處!”一名年齡稍長的捕頭晃了晃腦袋,大聲反駁。“你就拿這酒水米糧來說吧,天寶年間什麼價錢,現在是什麼價錢?還有曲江池住的那些官老爺們的做派…….”
他沒有把話說完整,但在座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都跟著輕輕歎氣。大唐朝廷是回來了,可長安卻不是原來的那個長安了。物價騰貴,治安混亂,官員們又天天不幹正事兒…..
“可畢竟,這裏是大唐的都城啊!”先前說話的那個人繼續歎氣,“我聽國子監的教諭說,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