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國殤 (八 上)
越往前走,崩潰的跡象越明顯,失去戰意的士兵丟掉兵器,順著敵軍的攻擊方向,亡命奔逃。而崔乾佑麾下的幽燕精銳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用割麥子一般將他們割倒,然後再縱馬踩上去,將屍體踩成一堆堆肉泥。
到了此刻,戰爭的勝負已經毫無懸念。或者說,從二十餘日前兩軍剛剛發生接觸的那一瞬,懸念就根本不曾存在過。崔乾佑之所以大步後退,既不是因為畏懼房琯的才名,也不是因為糧草輜重被民壯們所燒,他之所以費了偌大力氣,將房琯從靈州與慶州的交界處,一步步引到坊州來,是為了一戰全殲唐軍主力。讓靈武小朝廷即便有高山大河所憑,也找不到足夠的士兵參與防守。
毫無疑問,他成功了。沒有任何軍事才華的房琯,身上的傲慢與固執卻一點兒不比大唐的其他官員少。幾乎像一頭傻麅子般,添著獵人故意撒在地上的鹽粒兒,一頭紮進陷阱。黃帝陵前一敗,再想逃回靈州,就得奔行六、七百裏。即便房琯能僥幸逃出崔乾佑早已在暗中布下的天羅地網,沿途中,也有騎牆觀望的地方武裝,迫不及待地用唐軍將士的腦袋向崔乾佑交納投名狀。
“抓書呆子!”“抓書呆子!”一名身穿都尉鐵衣的幽州將領大聲叫嚷著,率隊橫衝直撞。周圍的唐軍將士不敢阻擋,紛紛讓開去路。而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多,隊形又站得過於密集,一時間,竟無法完全逃散。鐵衣都尉撇了撇嘴,手起,刀落,帶起一片血光。
“鑿穿,鑿穿!鑿穿了直接去抓姓房的書呆子。別在這些人身上耽誤功夫!咱們過會兒有的是時間割首級!”另外一小隊幽燕騎兵呼嘯而過,大聲向同夥發出提醒。腳下這種待宰羔羊,殺多少都沒什麼意義。真正的大魚在不遠處的樓車上,雖然笨了一點兒,傻了一點兒,好歹也是一任宰相。
“鑿穿,鑿穿!”周圍的幽燕騎兵大聲響應,放棄身邊閉目等死的可憐蟲,繼續向唐軍隊伍縱深處穿插。他們幾乎受不到什麼像樣的攔截,此刻唐軍的人數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礙。即便從背後刀砍馬踏,也需要花費一點兒時間。更何況偶爾還會遇到那麼一、兩個嚇傻了連轉身逃命都不敢的家夥。
“要命的閃開!擋路者死!”鐵衣都尉知錯能改,立刻調整戰術,帶領麾下弟兄向前猛攻。
身後的漁陽精銳見樣學樣,紛紛放棄收割頭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鑿穿唐軍大陣上。如此一來,周圍的唐軍敗得更加狼狽。為了給敵人讓開道路,甚至不惜將跑得慢的自家袍澤推倒在地。
“這些廢物,軟蛋!”鐵衣都尉催動坐騎,不屑地將擋在麵前的一個背影撞翻。然後橫刀斜撥,從背後抹斷另外一人的脖頸。天空中的陽光瞬間暗淡,隨即又瞬間亮得刺眼。他猛然抬起頭,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了唐軍。而正前方不遠處,卻有一名花白胡須的唐將,擎著杆長槊,徒步向自己衝了過來。
“來得好!”鐵衣都尉大喜,雙腿用力夾緊馬腹。將軍的頭顱雖然不如房書呆值錢,但肯定遠遠超過普通士兵。反正是摟草打兔子的事情,不用怕耽誤太多功夫。
胯下坐騎被夾得長嘶一聲,驟然加速。身體向飛一樣,從半空中向花白胡須唐將撞去。眼看著前蹄就要踹中花白胡須的胸口,卻不料對方猛地一閃身,居然搶在被踩中前的瞬間避開了馬蹄,隨即左臂前推右臂下壓,借著轉身閃避的勢頭,一槊捅向戰馬的小腹。
“當!”鐵衣都尉探臂揮刀,替坐騎擋下了這一刀。沒等他直起腰,花白胡須的第二槊已經又刺了過來。這回目標是他的後腰,槊鋒上的寒光冷氣逼人。鐵衣都尉將身體向側麵歪了歪,讓開要害,同時再度催促坐騎發力。憑著人和戰馬的嫻熟配合,他躲開了這致命一擊。卻被側前方捅過來的三杆木矛同時找上,小腹、大腿、小腿同時洞穿,整個人被從馬鞍上挑起來,高高地架上了半空。
“啊.......”鐵衣都尉丟下橫刀,大聲慘叫。他的親兵嚇得麵如土色,瘋了般上前搶奪主將屍體。花白胡子微微冷笑,手中長槊上挑下刺,轉眼間,連捅三人落馬。
失去了主人的控製,戰馬悲鳴著來回打轉。這隊漁陽騎兵的攻勢噶然而止,敵我雙方攪在一起,圍著鐵衣都尉的遺體搏命。
“梅花陣!”花白胡子斷喝,迅速退入幾名衝過來的唐軍當中,與大夥一起組成了標準的梅花陣型。五杆長槍,一根長槊,交替著向前攻擊,交替著互相掩護。攻擊力度瞬間加倍。凡是被梅花陣找上的叛軍將士,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卒,統統一合斃命。
“像我這樣,結梅花陣。趁著敵軍衝不起速度來,把他們紮成肉串!”花白胡子見自己的反擊手段成效顯著,立刻將其朝身邊的人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