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思及當日情形,微紅了臉輕嗔:“當日臣妾正在描九九消寒圖,萬歲爺就突兀地闖進了臣妾閨房內,也不回避……”
康熙回想起當時,記憶猶新,那一日懷袖著一身淺青色家常的寬衫,雲鬢如瀑般垂在腰背上,纖手執筆,像極了瑤池畔的一株青衣蓮萼。
“朕當時並非不懂得回避,而是忘了回避。”康熙說的是實話。
自那日見了著女兒裝的懷袖,康熙直至回宮都神情恍惚,隻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一夜無眠,次日一早天不亮,就將戶部的官員叫來昭仁殿詢問。
聽聞兵部尚書府馬爾汗的福晉有個親妹妹,參選加次年的春闈選秀,康熙心裏便明了,那樣的脫俗氣韻,那樣的清麗妝容,必定就是將軍府的小格格了。
康熙一連多少夜興奮地晚上毫無睡意。
先前在紫鳳樓就聽她伶牙俐齒舌辯窮儒,才華已初顯,明府的淥水亭中殘局對弈,更是鋒芒畢露,令張廷玉容若兩個當朝才子都顏色盡失。
康熙原想將這風流俊俏,又有滿腹經綸的小公子破格提拔為朝廷重用,卻不想偶然相見下,府綢長衫籠罩著的,居然是個待字遴選的美嬋娟。
康熙六歲登基,自十五歲親政,每三年一次的春闈大選,不知已經曆了多少回,可從未像那年那樣,像小孩子盼過年一樣地盼。
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選秀,數百佳麗一一站在他的麵前羞容展顏,卻唯獨沒有魂牽夢縈的她。
康熙當時強忍著沒發作,私底下卻差點將戶部和內務府經辦的一應官員全革職轟回老家。
最後終於在最初的一道環節中查明,她竟早早就被太皇太後領走了。
康熙為此沮喪了很久,他不明白是造化弄人還是老祖宗故意而為,那麼多秀女,為何偏偏就選中了他昭思暮念的人兒。
最終,康熙禁不住向濃濃的思念妥協,借著請安的由頭,隻為去慈寧宮見她一麵。
再見麵時,她依然如他夢中一樣清寧溫婉,卻當真成了王母娘娘瑤池邊上的那株蓮萼,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了。
好吧,他等!
等著兩年一過。
等著能跟太皇太後開口要了她的那一刻。
清水淘沙金,她就是那顆混在沙粒中遮也遮不住的金子,灼灼才華照亮了寂寞許久的深深後宮,破格提拔為公主師,成為古今女子第一人。
康熙再按耐不住對她已隱忍許久的戀慕,先是送琴,後來送畫,到最後就幹脆直抒胸臆。
可她就始終如那懸空的高華明月,他將心向之,她卻偏偏往溝渠裏麵照。
身為堂堂的大清朝一國之君,他幾乎遷就了此生從未遷就過的許多事,甚至破了底線同意她跟月牙私自出宮瘋耍。
可無論他做什麼,她就是無動於衷,康熙頭一次感覺這麼沮喪,失落,無奈,心裏卻依然那麼地不舍。
他從十五歲開始親手除鼇拜,平三藩,治理黃河,運籌國政,心裏裝的皆是這巍巍大清江山,就連當年結發的赫舍裏皇後,有的也更多是陪伴親情。
他從沒想過自己心裏會如此放不下一個女子,也從未認真思索過愛會是怎樣的一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