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隻以為自己眼花了,怔怔地望著不敢眨眼,直至官召羽由婢女挽扶著走至懷袖的車轎前。
後麵跟隨的嬤嬤將一個織錦的繡團放在地上,官召羽撩袍擺款款跪在繡團上,給懷袖行三拜大禮。
此時尚在當街之上,懷袖今日又不是微服出宮,便隻叫福全和張保撐開車轎的錦簾,懷袖並沒有下車。
待官召羽磕完了頭,懷袖對身側的映雪吩咐道:“你下去替本宮將召羽郡主扶起來吧。”
映雪輕聲應了,下車由地上挽扶起官召羽:“娘娘有諭,請郡主起來說話!”
官召羽又福了福,謝過了恩,方才站起身子。
懷袖打量著官召羽,隻見她從頭到腳皆是通身的銀裝,衣著平淡莊重,儼然一副新喪的模樣,懷袖便知她至今依然在為容若守喪。
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斷腸人,如今懷袖親眼所見,竟覺著一點兒都不錯。
隻是這一刻,懷袖竟有幾分妒忌官召羽,她尚可名正緣順的向天下昭告她思念容若,為他哭,為他殤,為他守,為他孤獨終老。
而自己呢?連想念都要格外小心!
懷袖怔凝著官召羽,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默然相對半晌,懷袖才淡淡地問了句:“你如今可好?”
官召羽輕輕點頭:“勞娘娘惦念,尚好。”
懷袖見她始終垂著眼簾,已絲毫不見了往日的活潑爛漫,端莊嫻靜的模樣儼然一個嫁入深宅多年的女子,忘卻了高牆外的繁華,隻靜靜守著錦繡庭院裏四角的天。
懷袖輕歎,瞄了眼窗外,問道:“方才本宮見有一位大師被眾人擁簇著過去,不知其是何方請來的禪師?”
官召羽回道:“回娘娘,方才過去的是,前些日剛由西域入京的藏傳佛教中顯宗一派的多傑大禪師,據說可以滌淨人的心思,使人心境澄明柔順。
京城內幾已經有好幾個不孝桀戾子弟,經過禪師誦經淨靈,如今均已改邪歸正,去惡向善了。”
懷袖聞言,蹙眉疑惑道:“這位多傑大法師當真有如此無邊的佛法?”
官召羽點頭:“京城內已有幾個眾人親眼見過的例證,故此才被眾多百姓爭相傳頌朝拜。”
懷袖輕輕點了下頭,目光再次移到官召羽平靜的臉上,問道:“你可也是去見這位得道禪師的?”
官召羽點頭:“不瞞娘娘,臣想請禪師指點迷津,以求早日尋回容若的屍骨。”
懷袖聽得心如被利器狠狠一戳,身子微微一顫,身邊的映雪立刻將懷袖的手腕挽扶住。
懷袖輕輕擺了擺手:“本宮要回宮了,你去吧!如今容大人已然殯天,郡主自當好生關照身子!”
官召羽再次跪在繡團上,深深磕頭恭送懷袖禦駕。
錦簾被放下,遮住了懷袖的視線,張保調轉馬頭,沿著街道向長安街方向行去,馬蹄噠噠聲混合著車轎溝沿獸口中叼著的金玲的聲音,將街上的喧囂遮蓋在簾外。
懷袖的身子隨著車子的走動輕輕晃動著,走出一段,懷袖忍不住轉回身,撩開車轎後麵的軟簾,遠遠地瞧見官召羽還在原地跪著,連頭都沒抬。
呼吸微窒,淚瞬間滿溢柔睫,馬車的晃動已掩飾不住懷袖自身微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