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會可以,檢討就不必做了吧!”張鬆齡皺了下眉頭,對方國強的執拗有些無法適應。記大過處分雖然會寫在檔案裏頭,但是以後根據情況可以撤消,對當事人的影響也不會體現在明處。而在全體幹部會議上當眾做做檢討的話,卻會嚴重打擊到當事人的聲望,讓他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說話都失去份量,甚至會嚴重影響到政委職責的履行。
“既然做錯了,就得承認!”方國強顯然能猜測出張鬆齡在擔心什麼,笑了笑,非常堅定地說道:“連敢作敢當的勇氣都沒有,還算什麼共產黨員?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算我獨斷專行一次。你作為大隊長,必須要支持我的工作!”
“好,好,好!那就按你說的辦!”聽他把二人的職責分工都搬出來了,張鬆齡隻好無奈地投降。“但你也必須做到實事求是,不能有的沒的都朝自己身上攬!”
“那是自然!”方國強又笑了笑,輕輕點頭。“你放心,該堅持的原則我還會堅持下去,絕不做無原則的妥協!”
“你指的是......?”張鬆齡又是一愣,有些跟不上對方的思路。論帶兵打仗,他自認為不遜於同齡中的任何人。但對於日常政務處理和隊員們的思想建設,就遠遠不如了。
方國強組織了一下語言,低聲說道:“龍哥和斯琴的事情,我承認是我處理的手法太粗糙了些。但我認為,我們遊擊隊內部的組織紀律,還有個人日常作風方麵,仍然需要加強!”
這個轉折可是有大,令張鬆齡瞬間開始懷疑自己先前聽到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出於同一人之口。方國強看懂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笑了笑,繼續補充:“我知道大夥都叫我方棺材。也知道草原上情況特殊,對弟兄們的要求不應該過分嚴格。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步兵緊,騎兵鬆,溜溜達達偵察兵!’。可你想過沒有,咱們遊擊隊在草原上的立足根本是什麼?論兵力充足,火力精良,咱們比不上小鬼子。論血統親疏、財力雄厚,咱們比不上那些舊蒙古貴族。甚至連國民黨在這裏,都比咱們具有優勢。人家好歹還占一個中央政府的名分,可以到處封官許願。可咱們呢,咱們手裏,除了信仰之外還有什麼?如果做不到令行禁止,做不到對百姓秋毫無犯,做不到古代嶽家軍、戚家軍那樣“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搶掠”,老百姓們憑什麼要支持咱們?!光憑著作戰勇敢,殺起小鬼子來毫不手軟麼?那咱們和周黑碳的獨立營的區別又在哪裏。人家憑什麼放著好好的正規軍不當,跑你這來吃苦受累幹沒名沒分的遊擊隊?!”
這樣說,張鬆齡總算能觸摸到他的思路了。方國強之所以在最近一年多來,沒完沒了地強調紀律,強調風貌,強調遊擊隊和根據地內的各項規矩,不僅僅是因為他為人教條死板,而是他想將遊擊隊打造成一支與眾不同的王者之師。是真心實意地為了整個遊擊隊的長遠做打算。隻是這初衷與結果之間的差距也忒......
“報告!”正當他準備婉轉地提醒對方一下之時,門外的報告聲,打斷了二人的討論。“大隊長、政委,龍哥醒過來了!龍哥真的醒過來了!”
“啊!我們這就過去!”無論是張鬆齡,還是方國強,都顧不上繼續先前的話頭。一前一後從屋子裏衝了出來,快步奔向遊擊隊的大病房。
自從被老疤瘌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之後,趙天龍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偶爾醒過來喝上幾口參湯,旋即就會又重新昏睡過去,根本沒力氣與任何人溝通。如今他的情況終於大為好轉,怎麼可能不讓整個遊擊隊上下欣喜若狂?!
非但遊擊隊上下為之振奮,遠道而來的客人周黑碳,也一樣高興得語無倫次。明明看到斯琴一隻手拉著趙天龍的手,滿臉是淚。卻依舊不嫌病房裏頭空間狹窄,搶過另外一隻手死死拉著,嘴巴裏絮絮叨叨地說道:“我就是說麼?你命這麼硬,怎麼可能這麼早就去見閻王爺!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咱們好好吃點兒東西,用不了兩個月,就又能一起殺小鬼子了!勤務兵,勤務兵都哪去了?你們遊擊隊連個勤務兵都沒有麼?還不趕緊給龍哥去端藥粥!”
“行了,就數你能咋呼!”張鬆齡正好走到門口,搖搖頭,笑著數落。
“我這不是高興,高興麼!”周黑碳被說得很不好意思,訕訕辯解。目光落在了跟於張鬆齡身後的方國強臉上,又迅速將嘴角翹了起來,低聲冷笑:“發自內心的高興。不像某些人,巴不得龍哥永遠醒不過來!”
“黑子!你胡說些什麼?沒人會把你當啞巴賣了!”沒等張鬆齡開口,趙天龍已經怒形於色。抬手推了周黑碳一把,低聲嗬斥。旋即將目光轉向張鬆齡和方國強,笑了笑,繼續說道:“胖子,老方,讓你們兩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