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盡管你知道那很簡單,可做起來的時候,還是會躊躇萬分,好像那比登天還難。
苦僧早年間就體會過這樣一件事。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認識莊婷,更沒想過會和莊婷發生後來那些事。
其實比起他,莊婷對所有事的接受度都高許多。大概是身為女子本身抗壓能力就不錯,還有便是……
她本就心悅苦僧。
早在苦僧還在寺裏,她曾與師父一同拜訪主持,因此在那寺裏有匆匆一麵之緣。
隻可惜多年後再見,苦僧根本不記得當年還是個小女孩的她,大抵他都已經忘記了當年也是個掃地小僧的自己。
苦僧的師父是個很古怪的和尚,因為他很喜歡喝酒,然而和尚本不該喝酒。
苦僧小小年紀卻一五一十地遵循清規戒律,滴酒不沾,葷腥不進,比他師父靠譜多了。
兩個人若是換個性子,才更像是師徒。
莊婷將少年時見到的那個笑著的小和尚埋在心底,連師父都不曾告訴,因為她知道這種事不能跟人講。
苦僧是和尚。
他們不可能。
莊婷很清楚,從小就清楚。
如果沒有後來那件事,她會一直做一個孝順的大弟子,一個可靠的師姐,一個撐起門楣的未來掌門。
可人生從來不如人意,或者說,人生從來處處是意外。
剿滅玉虛門餘孽的戰役因為那假冒的“餘孽”而充滿了荒謬,更加荒謬的是,莊婷和苦僧同時被險進了對方的石門裏。
石門後是一個狹小的空間,而隨著他們一起掉落的,還有一支已經點燃的香。
接下來的事都像是一場霧裏看花的夢,莊婷記不清,連身體都不曾留下記憶,隻有一片片的緋紅和青紫,以及破碎的衣衫上沾染的紅色告訴她當天發生的一切。
在她醒過來時,苦僧就在她身旁。她身上蓋了苦僧的僧袍,有一股檀香味,就像苦僧這個人。
得知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時,莊婷的思維是空白的。她順遂了近二十年,一朝落難竟是失去了那麼重要的東西。
每個女子都不會多冷靜。
莊婷不冷靜,她很難過,有點傷心,暗暗紅了眼眶憋著氣息不讓苦僧發現她在哭。
可她不後悔。
她真的不後悔。
她喜歡苦僧,喜歡了好多年,盡管苦僧什麼都不知道。
若是真的不能在一起,能有現在這般,一段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記憶……就隻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想來也是好的。
石門後是黑暗一片,隻能靠著他們攜帶的火折子照明。在朦朧的黑暗裏,苦僧道:“貧僧……”
“不必說。”莊婷當機立斷截斷了苦僧的話,她知曉苦僧想說的話,循規蹈矩的苦僧是不會因為她而放棄他身後的一切的。
師門也好,責任也好……他心底的佛也好。
他一心向佛,普度眾生,她知曉。
隻為她一人,難道要他要舍了佛、舍了芸芸眾生?
莊婷的聲音裏透出苦澀,親口和喜歡之人斬斷關係,她心裏的痛無人能懂,“這是個意外,你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