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你要幫他們?怎麼說?”薑苗苗有點奇怪了,指著凳子說,“坐吧!”

22

月亮在雲中穿行,一隊宿舍裏對麵的大通鋪上,清一色的黃軍被。周德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伸手摸摸旁邊席皮的鋪,鋪空著。周德富“撲棱”一下子坐起來,四麵望望,用手推另一側的張愛寶:“哎,哎,小土豆,醒醒。”

小土豆懶洋洋睜開眼睛,說:“幹啥呀,明天還幹活呢。”

“哎,你說,席皮幹啥去了,是不是又跑了?”

“你胡說什麼,領導讓等媳婦,他高興都來不及呢,還會跑?”張愛寶說著也坐起來了。

周德富轉身端過煙匣子,卷了一支“大炮”,遞給張愛寶,說:“來一支吧,清醒清醒。”

“三更半夜的,你不睡,還不讓別人睡,折騰個啥?”

“少睡一會兒,困不死你,你說,這事能是真的嗎?”

小土豆:“反正領導說是真的,假了你也沒轍。睡吧!”

周德富:“假不了,假不了。”

徐磊一揭被子,坐了起來:“想瘋了?要扯,外麵扯去。”

23

月光下,薑苗苗宿舍裏。

方春:“在咱們六分場,賈書記、高場長條件最好--著名戰鬥英雄嘛,我看應該幫助他們先考慮。”

薑苗苗一皺眉:“怎麼個考慮法兒?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哪!”

方春斜了一眼薑苗苗,認真地說:“別看我同他們拍桌子,但畢竟在一個戰壕裏,賈書記、高場長都是單身,他們自己不說,咱們這當助手的,也該主動地關心關心他們。因此,我寧可信其有。”

薑苗苗:“你呀,還是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正經事上吧。”

方春:“別、別,這就是最正經的事了!雖然老賈、老高背著我們給上級打報告,但我覺得對穩定軍心有好處啊!賈書記、高場長是全國戰鬥英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就應該當媒婆,英雄的媒婆,穿針引線。”

薑苗苗:“他們的問題解決了,你怎麼辦哪?”

方春:“我的心已經默默交給她了,以上的情況與我無關。”

薑苗苗:“誰呀?”

方春:“你說呢?”

薑苗苗:“我不知道。”

方春:“等著吧,等著火熱的岩漿噴射時,我將融化在你的血液裏。”

薑苗苗:“去,少出洋相。”

24

燈光下,馬架子裏的席皮正在悄悄地忙著。

牆上掛著塊鏡子,地上架著個洗臉盆,席皮臉上塗滿了肥皂沫兒,拿著剃頭刀,專心致誌地刮胡子。

李開夫進來了,對著鏡子望了望,“還沒有蛋呢,就想抱窩啦?”

席皮:“不打無準備之仗嘛!”

李開夫:“鬧心,走,出去散散心。”

席皮:“鬧啥心哪?”

李開夫:“你小子,頭腦太簡單了。”說著往外就走。

席皮刮了一半胡子,“哎哎,啥事呀?你……”跟著李開夫出了馬架子。

25

馬架子透露出的光亮裏,一群群蚊蟲在哼哼地叫著、飛著。

席皮跟著李開夫來到馬架子外,立即被蚊子包圍,嗡嗡嗡的蚊子、小咬分成兩堆,扭著團地在頭上盤旋著。

席皮一伸手,“啪”地一聲,翻開手一看掌心一團血。“我說開夫,有屁快放,別讓我陪著喂蚊子。”

李開夫:“席老弟,你也不搬塊磚頭照照,別說現在八字沒一撇,就是有了,能像他們說的那樣嗎?要多少有多少?你以為是蝗蟲哪!我聽說來也就是那麼十來個,還不夠領導、戰鬥英雄們分的哪!別聽那個,還得靠自己,要不後悔一輩子。”

席皮:“有道理,有方春那小子,肯定沒咱倆好。”

李開夫:“因此,現在必須從薑副場長苗苗身上掏個實底,如果有,薑苗苗是女同誌,來的姑娘歸她管。分場隻有一個女的,因此,現在找薑苗苗把咱倆的情況跟她談,多講我的才華和你的拚命精神。如果她很上心,就說明有其事,如果不上心,那肯定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席皮沉著刮了半邊胡子的臉,像泄了氣的皮球:“聽天由命吧,要去你去,反正賈書記、高場長盡心了,誰讓咱待在這鬼地方呢!”

26

天高雲淡,陽光燦爛。

高大喜、賈述生從樹叢中走來:“老賈呀,最近大夥情緒不高啊,幾個小組都是這樣,埋頭幹活,拚命工作,可沒有熱情,長此以往要出問題呀。”

賈述生:“在支邊女青年未來之前,不應該先對同誌們說。急躁啊,太急躁!”

高大喜:“這個困難老部長和局裏夠支持呀,是死是活給個準信兒!這鈍刀按脖子,磨人嗎?這樣,我先去幾個人看看,鬧心,說啥呀?還不如悶著啦。”

高大喜歎口氣向開荒地走去……

賈述生望著高大喜的背影心情特別沉重。

薑苗苗來到賈述生的馬架子前:“賈書記。”

賈述生:“薑副場長,有事嗎?”

薑苗苗:“心煩,想找你談談。”

賈述生:“進屋說吧。”

二人前後走進了馬架子。

賈述生給薑苗苗倒了杯水:“喝口水。”賈述生頭也不抬地坐到辦公桌前:“薑副場長,現在問題嚴峻啊,上邊遲遲沒有回音,我又不好一次次地催,官兵安家的問題……”

薑苗苗:“如果支邊女青年不來,軍心確實難以穩定。我們不能眼看著這些槍林彈雨裏衝出來的同誌,就這樣窩著一口氣墾荒。可確實又沒有其他的好辦法。”

賈述生:“最近一定要把夥食搞好,首先讓同誌們嘴上別虧著啊。”

薑苗苗:“這些日子高場長說拓荒的進度很快,就是每天飯菜剩得太多。”

賈述生:“不行,這樣不行,我還得給首長打電話。薑副場長,你現在通知高場長,把工收了,把場區布置一下,集中精力等支邊女青年。”

薑苗苗:“這能行嗎?”

賈述生:“我就不信,這些個為國家拚命的人,連個自己的家都沒有,不公平。我要給局領導、老部長彙報,實在不行給毛主席打報告,為國家著想的同時,也要為這些個英雄著想啊。”

27

歡迎女支邊青年的準備工作在緊張地進行。

高大喜、方春在荒草叢生的路兩側指揮掛彩旗。

李開夫、席皮等人無精打采地布置標語:“熱烈歡迎支邊青年參加開發建設北大荒”,“建設祖國糧倉,為社會主義事業貢獻青春和力量”。

李開夫上下打量著身旁的方春:“方副場長,錯了。”

方春:“哪錯了?”

李開夫:“支邊青年前少個字。”

方春:“少什麼字啊?”

李開夫:“女字,應該是歡迎支邊女青年才對。”

方春:“李開夫,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席皮不知從哪衝了出來:“什麼身份?就是女支邊青年。你安的什麼心?讓咱農場全體同誌斷子絕孫哪!”

方春氣得渾身發抖:“席皮,你不要以為打幾天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再跑,照樣收拾你。”

李開夫:“方副場長,這回好了,我倆都絕後了,哪也不用跑,跟你過一輩子享福嘍,你多孝順哪!”

方春:“李開夫,我告訴你這個國民黨的痞子,不要以為你現在猖狂了,早晚要……”

席皮、李開夫:“我今天跟你拚了。”說著向方春衝去。

高大喜:“反了,都給我站那兒!嘴上都沒個把門的,都給我滾回去。”

方春不服氣:“高場長,他們……”

高大喜扛著東西,頭也不回,大步朝場區走去。

方春望著高大喜:“這還有沒有理可講了?”

28

賈述生的馬架子辦公室裏,桌子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電話鈴響第二遍,賈述生拿起了話筒。

“喂,我是述生,吳局長啊,有啥事?你說吧,啊?真的,太棒了,我正不知道該咋辦呢。你放心吧,沒問題。喂,老團長,咱可說真格的,那十萬畝荒地,我們六分場包了,一言為定,一言為定。”

望了望高大喜布滿疑問的臉,剛要說什麼,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微笑,拔腿向門口走去,猛地一回身,賈述生大聲說:“大喜呀,快,快通知,全體集合!”

29

黃昏時分,六分場場部院內又熱鬧起來了。

隨著周德富“集合了,集合了”的大聲嚷嚷,席皮、李開夫腳前腳後走出馬架子。

李開夫捅了捅席皮:“哎,事兒鬧大了,是不是要連夜把咱們送到場部去?”

席皮:“管他呢,老子哪兒都敢去。”

李開夫:“要是高場長再發火,你可摟著點兒,那家夥虎糙糙的,啥事都幹得出來。”

席皮:“放心吧,他要是來真格的,咱倆早就沒命了,上甘嶺的時候,他三槍打死過四個美國鬼子,其中一個是串糖葫蘆,當時在草甸子的那一槍,一下子把我蒙住了。”

二人說著,來到排隊地點,按隊站好。被臨時集合弄得滿腹狐疑的複轉官兵大眼瞪小眼,大氣都不敢出。

賈述生滿麵嚴肅地從排頭走到排尾,又從排尾走到排頭,逐個審視,審視得複轉官兵莫名其妙。

賈述生站到隊伍中間,威嚴地說道:“就你們這個熊樣,還想找老婆?我命令你們,馬上整理內務,把床鋪收拾幹淨,衣服洗好,胡子刮淨。”

賈述生話音一落,隊伍裏哄的一聲議論開了,李開夫挑頭說:“賈書記,你劈頭蓋腦地來這麼一通,什麼意思呀?”

賈述生又一次提高了嗓門:“當然有‘意思’了,我讓你們從現在起,把自己打扮得像個人似的,聽懂了沒有?”

“報告,”席皮在隊伍裏帶頭起刺兒,“打扮得像個人似的有啥用,也沒有大姑娘,給誰看呀!”

眾人哄地笑了起來。

賈述生仍然繃著臉:“你小子呀,我看你純粹是個媳婦迷了。席皮,你給我聽著,李開夫,還有張愛寶,你們幾個誰也不許偷懶,再搭馬架子,搭夠二百人住的馬架子,將功補過。”

“賈書記,搭馬架子給誰住啊?”李開夫不解地問道。

賈述生一字一板地說:“告訴你們吧,老部長安排,動員來了一批大姑娘,明天就來咱們場和咱們一起參加開發北大荒!”

席皮問;“什麼,來多少?”

賈述生:“二百!”

李開夫問:“哪天?”

賈述生:“明天!”

全體官兵立刻歡呼跳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