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觸即碎(2 / 2)

楊勳心中有些忐忑,難道自己記錯了數字?

不可能啊……以往自己讀一本書,往往十次八次朗讀之後便能記得七七八八,雖然算不上“過目不忘”的神通,可也絕對不會在幾個數字上記得差了。

正在他心中詫異之時,隻聽朱振冷聲問道:“陣亡士卒的名字,可有另行統計?

陣亡士卒的屍骸,可有專門收殮查看,可有遺漏之人?”

楊勳張了張嘴,一臉茫然……伯爺,您不是打算找我的茬吧?

想收拾我您就直說,統計陣亡士卒的名字沒說的,還要一一收斂查看士族的遺骸?

您開什麼玩笑呢!全世界都沒有這麼一說啊!咱能將傷亡的數字精確到個位數已經是盡職盡責的表現了,放在別家部隊,戰報之上寫著“陣亡者百餘人,傷者兩百餘”那是正常狀態!可是收斂遺骸怎麼說?

戰場之上打生打死,人踩馬踏麵目全非者不計其數,若是一一收殮驗明正身,那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更別說咱們現在是海戰,死了掉進海裏,上哪裏去撈?

若是當真一一撈取,然後收殮驗明正身,恐怕打一天仗下來,收殮兵卒屍體就得三五天……楊勳覺得朱振有些吹毛求疵,隻好說道:“伯爺,卑職從未聽聞軍隊有收斂陣亡將士遺骸的規矩,非是末將狡辯,也無此必要。

況且伯爺治下,各縣皆有每一個兵卒的名冊,每一年這些府縣皆會派人前往從其地征調兵員的部隊一一核實,陣亡者將會在名冊之上勾去,然後按照其功績給予撫恤或者授勳,如此足矣。

至於陣亡者的屍骸……家人都不甚在意的,軍中又何用多此一舉?”

處於元末的動蕩,能夠活下來的人都已經見慣生死,對自己的命、家人的命、別人的命,都有一種惘然蔑視的態度。

人死則已,傷心難過是一定的,但是對於親人的屍骸,卻並不重視。

“埋骨何須桑梓地”是一種豪放、一種灑脫,但是在這些兵卒和他們的家人看來,卻是一種無奈。

曆經動蕩,多少人為了活命背井離鄉輾轉求活,祖宗的祠堂或許都已經長滿了茅草傾頹崩塌,誰還能記得家鄉的模樣……埋在哪裏不是埋,何須是桑梓?

常茂和朱沐英也覺得朱振有些小題大做,自找麻煩。

大丈夫馬革裹屍,死了便死了,何須如此囉囉嗦嗦大費周章?

唯有茹太素,雖然是一介書生,深知朱振的心性,默然不語,卻心中慰貼。

哪怕現如今的朱振身居高位、執掌一省之地,卻依舊未曾失去昔日的哪一顆赤子之心。

不拋棄,不放棄!朱振麵無表情,不過卻明顯不悅,瞪著楊勳說道:“你若是你沒做,本伯不會責罰於你,畢竟正如你所說,天下軍隊從未有這樣的規矩。

但你說你從未聽聞,本伯卻是不信,本伯從初掌軍山大營開始,每次出征,所有戰死將士的屍體,本伯親手交於其家屬手中,難道此事你也未曾聽聞?

你若是沒聽過,你哪裏來的臉去做檢校。”

楊勳一拍腦門兒,暗呼不妙!這件事情他怎麼可能沒聽過?

隻是一時大意給忘記了而已,卻還要質疑朱振的話語,甚至狡辯,這可是犯了軍法……這位伯爺不會拿我立威,以正軍紀吧?

楊勳頹然說道:“是末將疏忽,一時忘記此事,但是……”朱振擺擺手,肅容說道:“軍中嚴苛,軍紀嚴謹。

你一時失語,明知有此事卻遺忘,反而措辭狡辯,已是冒犯軍紀,不過本伯念你初犯,不與計較,若是再有下次,兩罪並罰,你可心服?”

楊勳正容道:“卑職知錯,絕不再犯。”

他知道,質疑主帥的話語、甚至措辭狡辯,的確是軍法不容。

軍中,主帥的話語便是鐵一般的事實,隻需要無條件的去執行,不能有任何懷疑,更遑論狡辯!朱振麵容緩和下來,問道:“你可知本伯為何要你收殮陣亡將士的遺骸,並且一一驗明正身?”

楊勳說道:“請伯爺賜教。”

朱振看了看楊勳,再看看茹太素、劉青山,最後將目光投注到常茂和朱沐英臉上,說道:“茹太素,我看你一副了然的模樣,你且來說說,本伯為何要如此做。”

“遵命!”

茹太素站起身應了一聲,說道:“說實話,當初下官也不理解伯爺如此大費周章所為何故,男人漢既然從軍,若能衣錦還鄉封妻蔭子固然美好,埋骨沙場馬革裹屍豈不也是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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