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的腳步聲,從他的耳畔漸漸隱去。
豹娃夾著炸藥包爬出來一看,哨兵已經轉到帳篷另一側去了。對!快點去,說不定過一會兒哨兵又巡邏過來了,趕緊到那座帳篷那兒去,看看阿爸在裏頭沒有,要是沒在裏頭,悄悄把炸藥包從底下塞進去,然後點著芯,讓這些羅刹坐著響飛上天,給阿爸報仇!
他爬過去,輕輕起帳篷底邊兒,慢慢把炸藥包塞了進去,拿出火柴剛要點燃,腦子裏一閃念,要是阿爸在裏頭呢?先不能點。
他從腰裏抽出卡濤,插進個小尖兒輕輕往下一劃拔出來,用兩個手指頭扒開,貼上一隻眼睛往裏一看,那二十來個羅刹正圍在燈下嘀咕什麼呢。那個拿獵槍打花尾巴鳥的棒棒的羅刹,嘴裏正嘟嘟嘟說什麼,別的羅刹都瞪大眼瞧著他。
豹娃正搜視著帳篷裏每一個旮旯,看是否有阿爸的影子,忽聽帳篷門那邊有人衝著他這邊大聲喊:“幹什麼的?”
“不好啦!”豹娃心裏一急,炸藥包也忘了掏了,扭頭就逃,“哨兵發現了!”
哨兵“哢嚓”一聲拉了下槍栓,把子彈推進了槍膛,邊追豹娃邊喊:“站住,再跑我要開槍啦!”
豹娃根本不理那一套,一閃身,轉到帳篷後屁股那邊,接著撒丫子進了冰河。哎呀,應該往樹林裏跑呀,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呢?再扭頭往回跑?不!後麵踏踏的腳步聲已經追上來啦!對,反正是黑天,好辦些,穿過冰河,那邊也是樹林子,就貓進那裏去。
他跑啊跑啊,已經能清楚地聽到,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他緊握卡濤跑著發狠,到火候,我就給你飛過去……
一束明亮的手電光從背後射了過來。豹娃回頭一看:“啊,不好!羅刹眼瞧著就要追上來啦!”他不再跑了,一個出溜滑就甩開他們老遠,收住腳後扭過頭,攥緊卡濤把兒掄起胳膊,盯著跑來的黑影兒。隻聽“撲噔”一聲,那黑影兒摔了個大仰巴叉。
這回可算得著機會啦,他轉過身來穩住腳,待那黑影兒剛爬起來,他“嗖”地一聲甩出了卡濤,幸虧那黑影爬起來沒站穩,身子一打晃,卡濤紮到了他的肩膀頭上。其實,豹娃是照他的腦門兒瞄的準哩!
那黑影“哎喲”一聲倒下了。
糟糕,帳篷裏的黃衣羅刹都追上來啦!豹娃扭頭又跑,跑哇跑哇,竟跑到那個大冰窟窿跟前來了。他回頭一瞧,追來的那片人影兒模模糊糊,心裏斷定,他們並不一定能看清自己。於是,他接近冰窟窿的時候假裝滑倒,瞧瞧跑來的黑影兒,身子往前一蹭,兩腿耷拉進冰窟窿裏,呲溜一下子滑了進去,急忙站穩,用雙手托著塊大冰片兒,蓋到了冰窟窿眼上,然後仄楞起耳朵,屏住呼吸,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紛亂的腳步聲,從冰麵上漸漸傳來。豹娃聽著聽著,多麼希望冰上的腳步聲從頭頂上響過去呀。
“踏啦啦,踏啦啦……”
腳步聲竟在他耳畔停住了。就在他聽到頭頂上有手摸大冰片時,隨即又傳來了聲音:“不,先不要動,看那樣兒像是個娃崽,別嚇著他。”
豹娃屏住呼吸,從腰裏抽出另一把卡濤緊緊攥住,心裏怦怦地敲著小鼓。這回,他有點害怕了,後悔不應該躲在這裏頭,這簡直就像籠子裏的鳥呀。
冰窟窿上,剛才那個聲音又響了,“喂--,冰窟窿裏的,你大概是個鄂倫春小兄弟吧?是冰帆烏力楞跑走把你拉下的吧?快出來吧,我們是解放軍小分隊,不會把你怎麼的,放心吧!”
“不會把我怎麼的,說得怪好聽!”豹娃心裏暗暗罵道,“我的阿爸好端端的,沒惹你們,也沒碰你們,你們憑什麼抓走他!聽頭人老爺說,你們是想抓我阿爸去幫你們做冰帆仙人柱,要是阿爸不做,就把我阿爸……我撒眸過你們住的帳篷,沒有阿爸的影兒,準是阿爸不肯幫你們做,叫你們給禍害死了……哼!”
豹娃心裏暗暗罵著,邊回想著頭人說的那些話,邊猜測著。
“鄂倫春小兄弟,”豹娃不吱聲,那個聲音又響了,“蹲在這個小冰窟窿裏頭多憋屈呀,有話咱們慢慢說嘛!”
豹娃心裏一橫,嘀咕道:“哼!你們搶走了我阿爸,我方才又甩出卡濤紮了你們一個家夥,要是出去還有個好哇?別騙三歲兩歲的娃子啦!我豹娃可是吃過豹子膽,敢打老虎、豹子和黑熊什麼的大野牲口,還怕你們呀,豁出來啦!”
他嘀咕到這裏,一轉念又想到,要是在這裏頭蹲得時間長了不出去,他們喊急了眼會收拾自己的。想到這裏,他雙手猛地往上一推冰片兒,霍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