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呀?!”小雪腦袋一歪,瞧著小奴卡解釋說,“聽聽我給你說一說,你就明白了。獵犬流了不少血,身上的抵抗力弱了,秋天的河水這麼涼,它會越喝越冷……”
她見小奴卡聽著聽著,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指著小樺皮桶裏的水說:“你回去用火把水熱一熱再給獵犬喝。”
小奴卡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不知什麼時候,小雪的白長衫紐扣開了,她一挪步,正好露出了別在腰裏的烏光閃亮的小手槍,一下被小奴卡看見了。他一激靈,驟然間又變了臉兒。
“你快滾開!別在這裏裝好人”小奴卡眯覷的眼睛裏噴著憤怒的光,“我阿爸受傷,還不是你們那個小賊蠻子幹的……”他腦海裏突然閃出小辛在歡迎會上口吞長刀的情景,猶豫了一下,鬥膽地說,“告訴你,我們鄂倫春不欺負長頭發的,你要是個男娃,我非讓你替我阿爸挨的那一槍付出代價不可!”他說著,從腰裏“嗖”地拔出短柄小獵刀,“你回去告訴那個小賊蠻子,早晚讓他嚐嚐這個!”他說完,把獵刀在胸前晃了晃,明朗的陽光在刀背上折出了道道刺眼的光芒。
“小奴卡!”小雪一點兒也不驚慌,聽了小奴卡的話,像自己受了委屈,撲閃一下那對秀麗而又水靈靈的眼睛,抖開豁亮的嗓門兒,比小奴卡向吉亞齊神仙發誓還要認真地說,“我們小分隊那個小興安放出他的獵犬,可是一片好心,全都是為了你呀!他見小少爺拿你當獵犬騎,心裏有氣,是想讓他的獵犬跑來嚇跑小少爺,把你解脫出來……”她說著歎了口氣,“唉,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獵犬和你的獵犬打起來啦!”
“呸!呸!”小奴卡賭氣地說,“那,他為啥又開槍打我阿爸呢!”
是啊,這是個不容易說清的問題,小雪有點兒要遞不上報單了。
“他……”小雪遲疑了一下,編了一個謊說,“他是想開槍嚇開兩條廝拚的獵犬,是槍走了火。”
她見小奴卡那樣兒,並不太相信,其實,她自己對這一解釋也不滿意,忙把話岔開:“小奴卡,你準是窮獵手的孩子,沒辦法才給博博彥頭人當小奴仆。那個小興安,也是窮苦獵民的孩子,他心眼可好啦,不信,哪天你和他玩玩就知道了。”
“騙人!”小奴卡脫口說道,“你,你們是黃衣蟒猊!”
“哈哈哈……”小雪嗓眼裏像飛出一串響著的銀鈴,因為她想起了前天夜裏住在塔坦達仙人柱裏,塔坦達講的那個吃人的蟒猊的故事,前仰後合笑了一陣兒說,“我們要是蟒猊,不也得規定讓你們鄂倫春人每人交一隻罕達犴、兩隻猊子或兩隻野豬?交不上就把你們吃掉!”
“你……”小奴卡被說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小雪覺得小奴卡話裏準有話,立刻收住笑容,往小奴卡身邊湊湊問:“小奴卡,誰說我們是黃衣蟒猊?”
“誰?博……”小奴卡往後退了退,口氣很硬,剛吐了幾個字,就把到了嘴邊上的話又咽進了肚裏,忙改口,“誰也沒跟我說!”
小奴卡雖然把話咽了回去,但是有他吐出的那個話頭,小雪很容易就順頭捋了出來,他說的是博博彥頭人!
驟然間,小雪的心倏一下子收緊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烏力楞裏男女老少都躲著小分隊呢……
小雪也不再追問,想緩和緩和緊張氣氛,莞爾一笑說道:“我們是好端端的阿牙綽安,怎麼成了蟒猊呢?你到山外邊去問問,凡是受苦的窮人,誰不說我們是好人呀!因為我們是專打欺負窮人的壞蛋的……”
小奴卡被說得目瞪口呆了。
“小奴卡,”小雪腦子突然閃出了那個最納悶兒的問號,“你的獵犬還有別的名字嗎?”
“當然有啦!”好像獵犬沒有名字,連對小主人也是個汙辱,小奴卡神情莊重,儼然似薩滿向人們宣布事情一樣,咄咄逼人地回答,“叫黑黑!”
小雪耐不住地問:“那,你為啥喊黑黑阿爸呢?”
“你別問!”小奴卡立楞起雙眉,像是教訓小雪一句,然後,跨前兩步,拎起小樺皮桶“噔噔噔”地走了。
“喂--小奴卡!”小雪還想挽留他,再搭幾句話,從紅十字藥箱裏掏出兩包藥舉起來招呼,“給你藥!過兩天再給黑黑上……”
小奴卡連頭也沒回,徑直朝烏力楞走去,腳步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