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讓阿米皮曼關過一次禁閉呢。
那是去年秋天。箭娃在界河邊上射下一隻飛龍鳥,阿米皮曼的小幹巴兒子硬說是他射下來的,硬來搶鳥,箭娃哪裏肯呢,兩個人廝打起來。那阿米皮曼的小幹巴兒子胳膊腿像麻稈似的,哪是箭娃的對手呀,沒兩個回合,就抹著淚哭咧咧地回家了。傍黑,箭娃正和阿它吉吃晚飯,阿米皮曼的兩個親兵扛著槍,亮著明晃晃的刺刀闖進仙人柱裏,不由分說,捆著箭娃就帶走了。阿它吉苦苦哀求,兩個親兵理也不理。
箭娃被帶到阿米皮曼家裏。阿米皮曼一見他劈臉就罵:“你這個山蹦崽子,簡直沒有王法了,好大的膽!敢戳你少爺,給他關禁閉!送進山裏!”
兩個親兵把箭娃裝進一個像燈籠似的大鐵籠子裏,上了一把大鎖,天剛黑乎乎的,就把鐵籠子抬進了野獸出沒的野狼溝。
在整個老林子裏,再沒有比野狼溝更可怕的啦!因為那裏有個泉眼兒,野獸白天黑夜的常成群結幫地到那兒去喝水。有些大野獸常在黑夜藏起來等著吃小野獸。
到了半夜,漫山遍野呼呼刮著大風,吹得樹梢兒上的葉子唰唰響成一片,像被這虎嘯狼嚎的野狼溝的黑夜嚇得在打哆嗦。老虎、黑熊、土豹子、狼等野獸,一會兒來一幫,圍著鐵絲籠子齜牙咧嘴,張開血盆大口,吃不著箭娃,急得嗷嗷地幹叫喚。叫喚一會兒,那一雙雙賊亮的眼睛裏閃著股股綠光,用前腿爪子抓撓著地,嘴咬著鐵絲,接著又用頭頂得鐵籠子在地上骨碌骨碌直打滾兒,嚇得箭娃在籠底上蜷縮成一團團,出了一身身冷汗。第二天,阿米皮曼讓親兵抬回鐵籠來,還準備再餓箭娃一天。阿它吉給阿米皮曼送了成對的鹿茸、虎皮、熊掌,按著阿米皮曼說的,阿它吉好說歹說勸服箭娃,領著他去給阿米皮曼的小幹巴兒子打千山“注釋4”,下跪賠了情,才算解除了禁閉。回到仙人柱裏,箭娃幾次拿起弓和箭筒要和阿米皮曼的小幹巴兒子拚命,都被阿它吉拉住了。箭娃什麼時候想起這關禁閉的事兒,什麼時候都恨得牙根兒疼。
箭娃瞪大眼睛問:“給他關了禁閉?”
“是啊,”洪指導員見箭娃驚慌的樣子,以為他不知道禁閉是怎麼回事,朝這帳篷的小裏間撅嘴說,“就讓他在那裏呆著,關禁閉就是沒有自個兒活動的自由,一天三頓有人給他往裏送飯,讓他一個人在那裏好好反省檢查錯誤,為什麼動手打人,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檢查得深刻了,才能出來。”
哈妮花在一旁點點頭說:“是這樣的,我負責給他送飯。”
箭娃鬆了一口氣,心裏平靜多了。
洪指導員發現箭娃不那麼緊張了,笑著問:“鄂倫春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箭娃,”箭娃聽說小竇竇是鄂溫克,阿它吉對他們的人都客氣著哩。再說聽指導員剛才講,他也是個娃子,野愣勁兒一消,來了仗義勁兒,瞧著指導員說,“阿牙綽安叔叔,我也打小竇竇了。還是我先動的手哩,放了他吧!”
洪指導員說:“小竇竇是阿牙綽安戰士,阿牙綽安是人民的子弟兵,有鐵一樣的紀律,不光不能打窮人一下子,連窮人的一根針一條線都不能隨便拿,小竇竇動手打人違犯了紀律,應該受關禁閉反省的處分,不認識錯誤是不能出來的。”
洪指導員的話,像林子裏那熟透了瓤的圓棗子汁兒,甜津津地滋潤了箭娃的心田。
箭娃從來沒聽說也沒見過這麼好的戳阿“注釋5”。
箭娃心裏熱乎乎的,他突然發現這些阿牙綽安的帽子上都有一顆紅星在閃閃地放著光,是和來過烏力楞的日本鬼子、國民黨兵不一樣呀,他們的帽子上就沒有這樣閃光的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