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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風華和張隊長趕到小煤礦,巡視了一圈後,吃完晚飯,準備聽潘小彪關於革命和生產情況的彙報,場部總機話務員打來電話,說是傳達肖書記的意思,讓鄭風華八點鍾在自己辦公室等候,有要緊的事要說。鄭風華詢問總機話務員,能否在小煤礦等候請與肖書記聯係一下,話務員回答,肖書記正陪上級來的客人在下邊檢查越冬準備工作,聯係不上。鄭風華一看手表,離七點鍾隻差二十多分鍾了,急忙讓潘小彪用小煤礦的大卡車把他送回了隊裏,留下張隊長聽彙報,安排小煤礦下段工作。
大卡車停在辦公室門口,他急忙推開車門跳出了駕駛室,發現郝玉傑與白玉蘭正在門口等候。原來,白玉蘭應邀參加完李晉召集的返城發布會發完言、唱完歌,就匆匆來這裏等候了。鄭風華掏出鑰匙邊開門剛要打招呼,忽聽室內電話鈴“叮鈴鈴、叮鈴鈴……”地響起來,打打手勢讓她倆跟進來,讓車立即回去,一把抓起了電話。
肖書記:“是風華嗎?”
“是啊,”鄭風華急忙回答,“肖書記你讓我等話,有什麼事?”
肖書記的聲音在話筒裏變得更粗渾了:“剛才,我接待了省招生辦的兩名同誌,來調查你考試期間傳送紙條一事……”
“怎麼?怎麼?”鄭風華神經繃緊了,“肖書記,是不是取消了我的錄取資格?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
“哈哈哈,”肖書記笑笑,“看把你急的。事情是這樣的,來調查的同誌講,你考試成績非常好,是全省考生中的狀元,招生辦正準備按你的誌願政法學院錄取時,收到一封群眾來信,揭發你在考試中有舞弊行為,便專程派人下來調查。我找來曉紅還有監考人員一起真實反映了情況,他們先發言,我最後說了三條:一是你給白玉蘭傳送紙條,是舞弊行為但沒有成為舞弊事實;二是你這種舞弊不是本質上的道德敗壞,隻是想成全、憐愛一個受汙女友的心,並講述了你和白玉蘭的悲劇性愛情故事;三是當場受到了監考老師的批評,事後做了檢討……”
郝玉傑與白玉蘭都聽清了話筒裏傳來的聲音,郝玉傑氣憤地說:“準是袁大炮他們幹的!”
“怎麼?”肖書記停止講述問,“你跟前有人?是誰?”
“是,是……白玉蘭,”鄭風華猶豫一下說,“肖書記,調查結果怎麼樣啊?”
肖書記沒有回答,問:“你和白玉蘭和好啦?”
鄭風華瞧瞧白玉蘭:“是。”
白玉蘭全神貫注地聽著肖書記的聲音。
“先祝賀你倆,這也算了卻了我一塊心病。”肖書記接著說:“調查組的同誌很理解我們的彙報,本來想見見你,就不準備見了,他們已經打回去電話,彙報了調查結果,最後還是決定按原計劃錄取你到政法學院。據調查組的同誌講,這所大學過去都是政治保送才能進去的。祝賀你和白玉蘭雙喜臨門呀……我要給你們送行!”
鄭風華眼眶濕潤了,不管肖書記說什麼,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了,也說不出話了,神經像是高度興奮,又像是高度激動,麻木了。
白玉蘭情不自禁地撲到了鄭風華的懷裏。郝玉傑情不自禁地撲到了白玉蘭的懷裏,三人擁抱在了一起。
許久,許久……
“我,我……”郝玉傑擦擦激動的淚花,離開他倆,“我這是幹什麼?”她自問自羞,十分不好意思。
白玉蘭和鄭風華也鬆開,怔了。
“一個師範大學,一個政法學院,這兩所大學在一條馬路的兩邊,可謂門當戶對!”郝玉傑高興地說,“祝賀,我真心地祝賀你倆,不早了,我走啦!”說完一轉身推門跑了。
夜,陰涼又在加大冷的濃度悄悄襲來,陰慘慘的天空上,一片片、一朵朵,一堆堆,黑雲沉沉,徐徐地移動著,交織著,使那窺探大地的月亮時隱時現,就在人們的不知不覺中,陰涼給知青大宿舍的窗戶玻璃上悄悄塗了一層淡白的冰沙,漸漸便凝成了冰片。
他倆在燈下談著談著,不知什麼時候,這辦公室的窗戶玻璃上也凝上了一層薄薄的冰片。
“怎麼,不認識了?”他倆並肩坐在床邊,白玉蘭偎在鄭風華懷裏,笑笑,仰起臉問,“幹嘛總這麼看著我?”
鄭風華笑笑:“看到你偎在我懷裏的笑臉,我就像找回了當年丟失的那兩個大紅蘋果!”
白玉蘭使勁依偎,把臉倚在鄭風華的脖子上:“你真壞……”
“當年,我們偷偷相愛,你探親回來,傍晚我們相會,你捎給我兩個大蘋果,我們伏在聯合收割機的拖拉機手休息的小屋裏,望著天上的星星談啊談啊,那麼天真,那麼入迷,走時竟把兩個大蘋果丟在了連接架上,第二天一早讓一名拖拉機手撿到,成了全隊的新聞……”鄭風華回憶著說,“我那個不好意思呀。”
“現在,我們言歸於好,又要成為全隊的新聞!”白玉蘭說著一轉話題,“剛才,李晉召開了一個小小新聞發布會……”
鄭風華問:“什麼內容?”
“就是每條名正言順該返城的渠道,都選一個典型,給大家說一說。”
鄭風華搖搖頭:“李晉就是好搞這種領導不讚成可又說不出什麼稀奇的名堂!”
“可是--”白玉蘭說,“群眾歡迎呀!”
鄭風華說:“聽說他的返城手續也辦得差不多了。”
白玉蘭:“我看,上級對這返城的口子留得倒不大,讓返城的知青們衝得可要越來越大了。”
“聽肖書記說,”鄭風華望望窗外,“上海這批中專生可能要陸續成批返回了!”他歎口氣說:“唉,這場一千萬人的知青上山下鄉運動讓後人去評說吧!”
“我們已經在用自己的行動評說了!”
“噢,倒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