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三 佞幸傳第六十三(3 / 3)

是時,賢年二十二,雖為三公,常給事中,領尚書,百官因賢奏事。以父恭不宜在卿位,徙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寬信代賢為駙馬都尉。董氏親屬皆侍中諸曹奉朝請,寵在丁、傅之右矣。

明年,匈奴單於來朝,宴見,群臣在前。單於怪賢年少,以問譯,上令譯報曰:\"大司馬年少,以大賢居位。\"單於乃起拜,賀漢得賢臣。

初,丞相孔光為禦史大夫,時賢父恭為禦史,事光。及賢為大司馬,與光並為三公,上故令賢私過光。光雅恭謹,知上欲尊寵賢,及聞賢當來也,光警戒衣冠出門待,望見賢車乃卻入。賢至中門,光入閣,既下車,乃出拜謁,送迎甚謹,不敢以賓客均敵之禮。賢歸,上聞之喜,立拜光兩兄子為諫大夫、常侍。賢由是權與人主侔矣。

是時,成帝外家王氏衰廢,唯平阿侯譚子去疾,哀帝為太子時為庶子得幸,及即位,為侍中、騎都尉。上以王氏亡在位者,遂用舊恩親近去疾,複進其弟閎為中常侍,閎妻父蕭鹹,前將軍望之子也,久為郡守,病免,為中郎將。兄弟並列,賢父恭慕之,欲與結婚姻。閎為賢弟駙馬都尉寬信求鹹女為婦,鹹惶恐不敢當,私謂閎曰:\"董公為大司馬,冊文言'允執其中',此乃堯禪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長老見者,莫不心懼。此豈家人子所能堪邪!\"閎性有知略,聞鹹言,心亦悟,乃還報恭,深達鹹自謙薄之意。恭歎曰:\"我家何用負天下,而為人所畏如是!\"意不說。後上置酒麒麟殿,賢父子親屬宴飲,王閎兄弟侍中、中常侍皆在側。上有酒所,從容視賢笑,曰\"吾欲法堯禪舜,何如?\"閎進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廟,當傳子孫於亡窮。統業至重,天子亡戲言!\"上默然不說,左右皆恐。於是遣閎出,後不得複侍宴。

賢第新成,功堅,其外大門無故自壞,賢心惡之。後數月,哀帝崩。太皇太後召大司馬賢,引見東廂,問以喪事調度。賢內憂,不能對,免冠謝。太後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馬奉送先帝大行,曉習故事,吾令莽佐君。\"賢頓首幸甚。太後遣使者召莽。既至,以太後指使尚書劾賢帝病不親醫藥,禁止賢不得入出宮殿司馬中。賢不知所為,詣闕免冠徒跣謝。莽使謁者以太後詔即闕下冊賢曰:\"間者以來,陰陽不調,災害並臻,元元蒙辜。夫三公,鼎足之輔也,高安侯賢未更事理,為大司馬不合眾心,非所以折衝綏遠也。其收大司馬印綬,罷歸第。\"即日賢與妻皆自殺,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詐死,有司奏請發賢棺,至獄診視。莽複風大司徒光奏:\"賢質性巧佞,翼奸以獲封侯,父子專朝,兄弟並寵,多受賞賜,治第宅,造塚壙,放效無極,不異王製,費以萬萬計,國家為空虛。父子驕蹇,至不為使者禮,受賜不拜,罪惡暴著。賢自殺伏辜,死後父恭等不悔過,乃複以沙畫棺四時之色,左蒼龍,右白虎,上著金銀日月,玉衣珠璧以棺,至尊無以加。恭等幸得免於誅,不宜在中土。臣請收沒入財物縣官。諸以賢為官者皆免。\"父恭、弟寬信與家屬徙合浦,母別歸故郡巨鹿。長安中小民訁雚嘩,鄉其第哭,幾獲盜之。縣官斥賣董氏財凡四十三萬萬。賢既見發,裸診其屍,因埋獄中。

賢所厚吏沛硃詡自劾去大司馬府,買棺衣收賢屍葬之。王莽聞之而大怒,以它罪擊殺詡。詡子浮建武中貴顯,至大司馬、司空,封侯。而王閎王莽時為牧守,所居見紀,莽敗乃去官。世祖下詔曰:\"武王克殷,表商容之閭,閎修善謹敕,兵起,吏民獨不爭其頭首。今以閎子補吏。\"至墨綬卒官。蕭鹹外孫雲。

讚曰:柔曼之傾意,非獨女德,蓋亦有男色焉。觀籍、閎、鄧、韓之徒非一,而董賢之寵尤盛,父子並為公卿,可謂貴重人臣無二矣。然進不由道,位過其任,莫能有終,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漢世衰於元、成,壞於哀、平。哀、平之際,國多釁矣。主疾無嗣,弄臣為輔,鼎足不強,棟幹微撓。一朝帝崩,奸臣擅命,董賢縊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後,奪位幽廢,咎在親便嬖,所任非仁賢。故仲尼著\"損者三友\",王者不私人以官,殆為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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