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說:“你們大家是不是覺得老三篇(引者注:指毛澤東寫的《為人民服務》《愚公移山》《紀念白求恩》這三篇文章)不起大作用呀?我覺得這個東西還是起作用。有人說毛主席對馬列主義沒有發展。從形而上學的觀點,認為事物是凝固的,僵死的,而不是活生生的,可變化的,是隨著條件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的。這種觀念不符合馬列主義的起碼原則,是反馬列主義的。這點值得我們同誌們深思的,尤其是在中央的同誌值得深思,因為他那個中央不同,我們這個國家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共產黨當權的國家。最高的一聲號令,一股風吹下去,就把整個的事情的麵貌改變了。因此,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值得把腦筋骨靜下來想一想,是不是這回事情……”
林彪所說的“有人”“他那個中央”,顯然指的是張春橋。
林彪鼓吹了一番天才論之後,很含蓄地談及了國家主席問題。有礙於昨天毛澤東已當麵否決了設國家主席,林彪不便於正麵衝鋒,來了個“迂回進攻”。他說:
“這次我研究了這個憲法,表現出這樣的一個情況的特點,一個是把毛主席的偉大領袖、國家元首、最高統帥的這種地位,毛澤東思想作為全國人民的指導思想,這一點非常重要,非常重要,是憲法的靈魂。”
林彪所說的“國家元首”,也就是“國家主席”的另一種提法罷了。他的這段話,婉轉地重申了設國家主席的主張。
林彪的這一席話,向毛澤東公開挑戰。用“文革”的慣用語言來說,叫做打著“紅旗”反紅旗。林彪的講話,打的是頌揚毛澤東的旗號,骨子裏卻在那裏反毛澤東。毛、林從“親密戰友”到反目成仇,雖然有一個發展、漸進的過程,而林彪的這一突然襲擊式的講話,卻是一個轉折點。
陳伯達回憶這曆史性的一幕,時說:
在廬山全會正式開會之前,林彪個人單獨在一個房間同毛主席談話。周恩來同誌和我以及其他人都在另一個房間。等待時間並不很短(引者注:又據別人回憶,葉群當時守在走廊上,以防“十一樓”闖進去。“十一樓”,亦即江青)。
毛主席和林彪單獨談話以後,大會開了。
原定是康生報告“憲法草案”,可是林彪搶先說話。據所記憶,是關於“憲法草案”中毛澤東思想的問題以及關於寫“天才”的問題。
林彪講後,康生便向我挑戰,要我也接著講。我沒有講。
於是康生夾七夾八地講了,並引用當時林彪的幾句話。
會散以後,我覺得要問林彪,他的講話是否得到毛主席的同意。林彪說,他的講話是毛主席知道的。
我離開林彪住處,下麵就是“軍委辦事組”幾個人的住處。我順便過了一下,他們問我可否給找一些馬恩列斯關於天才的話,我答應給找。
我答應這事,實在很魯莽,因為上山時候,我並沒有想就這個問題發表什麼意見,好像是僅帶了列寧選集,不記得還帶有幾本什麼書,所以臨時托同去的人在山上找了一些,當夜就用電話將找到的一條一條告訴吳法憲。隨後又另抄,第二天在會上給汪東興(引者注:陳伯達的回憶與吳法憲1971年12月23日的交代不符。吳法憲揭發,1970年8月13日晚,葉群便打電話要陳伯達準備論天才的語錄,並非上了廬山才要陳伯達編的)。
陳伯達提及的“軍委辦事組”幾個人,也就是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這幾員“大將”。據史敬棠回憶,在廬山,陳伯達要他找“天才”語錄時,告訴他大約哪幾篇馬列著作中談及天才問題,讓史敬棠盡快查到原文。
林彪在好多次講話中談及天才問題,陳伯達曾想把林彪的話也編進去。林彪知道以後,堅決反對,因為林彪要這份論“天才”的語錄,為的是用馬列主義的“老祖宗”壓毛澤東——倘若在其中加了林彪的語錄,豈不成了畫蛇添足?
吳法憲對於“天才”問題勁頭十足,那是因為他在懷仁堂跟張春橋就這個問題吵過一架,他很想能夠從經典著作中找到理論根據,以駁倒張春橋。
林彪講話之後,他的“相”和“將”一片歡欣鼓舞。葉群對陳伯達、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說:這是對“陸定一式人物不點名的點名”!“相”和“將”們自然一聽就明白。
王維國、陳勵耘要差一些,不知道林彪講話針對誰。吳法憲張開左手手掌,用右手食指在掌心寫了個“張”,王維國、陳勵耘恍然大悟。
“這件事你們可不能說去。葉群同誌說了,不能點名。是不點名的點名。”吳法憲關照道。
當天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開會,討論國民經濟計劃,吳法憲突然提出:“明天全會聽林副主席講話錄音,學習林副主席講話,進行討論!”會後,吳法憲馬上得到林彪表揚,說他“立了一功”。
“理論家”變得異常忙碌。往日,他在為毛澤東捉刀時,才會這樣忙碌,如今,他為林彪而忙。他連夜編好《恩格斯、列寧、毛主席關於稱天才的幾段語錄》,在電話中念給吳法憲聽,吳法憲記錄後,馬上要打字員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