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陳伯達是有野心而無主見的“理論家”,這話頗有見地。在30年代,陳伯達寫過《文學界兩個口號問題應該休戰》,曾用十分堅定的口氣說:“我認為‘國防文學’這個口號是不可駁倒的。”如今卻說“國防文學”是資產階級的口號。他的“理論”如同橡皮泥,可以隨意捏來捏去,以迎合不同的需要。
自從陳伯達把“文藝黑線”上溯到30年代,於是,所謂“四條漢子”——周揚、夏衍、田漢、陽翰笙,便成為“文藝黑線”的“祖師爺”,受到了撻伐。
《紀要》經過陳伯達、張春橋的修改,又送毛澤東審閱。毛澤東親自改了三次。1966年4月10日,《紀要》作為中共中央文件下達全國團、縣級黨委。《紀要》不僅成了發動“文革”的重要輿論準備,而且在全黨突出了江青的地位,為她不久出任“中央文革小組”的“第一副組長”奠定了基礎。
在共同炮製《紀要》之後,江青益發倚重陳伯達,而陳伯達也不敢小覷這個當年的藍蘋,對她恭維、恭敬起來了。
起草《五一六通知》
南北對峙,形勢嚴峻。1966年2月,當江青在上海忙於搞《紀要》時,北京以彭真為首的“五人小組”正忙於起草另一個與《紀要》唱“對台戲”的文件。真是曆史的巧合:在上海錦江賓館裏開座談會的是五個人,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西大廳裏討論起草文件的也是五個人!
北京的五個人是彭真、陸定一(國務院副總理、中宣部長兼文化部長)、康生(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周揚(中宣部副部長)、吳泠西(新華社社長兼人民日報社社長)。這個五人小組是1964年5、6月間根據黨中央、毛澤東的意見成立的,在中央政治局、書記處領導下開展文化革命方麵的工作,組長彭真,副組長陸定一。
這個小組針對姚文元文章發表後引起的一場大風波,寫出了《關於當前學術討論的彙報提綱》,人稱《二月提綱》。《二月提綱》的主要內容共六個方麵,其中第四點特別強調,左派學術工作者要“用適當的方式互相批評和相互幫助,反對自以為是,警惕左派學術工作者走上資產階級專家、學閥的道路。”另外,還指出:“要堅持實事求是,在真理麵前人人平等的原則,要以理服人,不要像學閥一樣武斷和以勢壓人。”顯然,這些話不指名地批評了姚文元及其同夥。
2月8日,彭真等去武漢向毛澤東彙報之後,於2月13日把《二月提綱》印發全黨。印發文件時,覺得“五人小組”一詞不明確,姚溱(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臨時加上“文化革命”四字,變成“文化革命五人小組。”在此之前,這個小組一直隻稱“五人小組”。
盡管《二月提綱》在正式發布前,由彭真等向毛澤東當麵作了彙報,但毛澤東在不久之後便支持江青的《紀要》,而斥責《二月提綱》為“修正主義綱領”。
毛澤東不滿於《二月提綱》。1966年3月下旬,毛澤東在上海跟康生談話時,多次批評了彭真。康生回京,向中共中央書記處傳達了毛澤東的指示,決定撤銷《二月提綱》。康生指定王力起草一個通知,準備作為中共中央文件發給全黨,據王力對筆者說,他記得,他所擬的《通知》隻一句話,即:“中共中央通知,1966年2月12日中央批轉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組關於當前學術討論的彙報提綱》現予撤銷。”這個《通知》經政治局討論同意。
《通知》急送毛澤東,他不滿意,說道:“《通知》不應是技術性的,而應是理論性的。”
於是,毛澤東找“理論家”陳伯達,要他另行起草《通知》。
據陳伯達告訴筆者,他領會毛澤東所說的《通知》“應是理論性的”,也就是從理論的高度批判《二月提綱》。“那是要我寫一篇大文章呀!”陳伯達當過多年的毛澤東政治秘書,頗能領會毛澤東的意圖。
陳伯達意識到這是毛澤東對他的極大的信賴:江青和張、姚起草批判《海瑞罷官》時,完全瞞著他;江青搞《紀要》時,請他幫助修改;這一回,毛澤東把起草《通知》的重任,壓在他的肩上。
陳伯達找了“快筆頭”王力合作。由陳伯達主稿,王力協助,兩人很快在1966年4月初寫出初稿。
初稿在釣魚台討論。康生在初稿上加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話,即稱《二月提綱》為“徹頭徹尾的修正主義的文件”。康生此人,比泥鰍還滑。作為“五人小組”的成員,他參加過《二月提綱》的討論,並和彭真一起飛往武漢向毛澤東彙報。此刻,他一甩袖子,說《二月提綱》是“背著他搞的”,提高了嗓門痛斥《二月提綱》。這麼一來,《二月提綱》仿佛隻是“四人小組”的“彙報提綱”,與他無關了。論奸雄,康生堪為其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