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10月3日,毛主席委托鄧子恢在中南海召開座談會,討論基本核算單位下放到生產隊。6日,毛主席聽了鄧子恢的彙報,讚成其意見,7日親自起草《關於農村基本核算單位問題的指示》,明確三級所有、隊為基礎。隨後,鄧子恢又率調查組南下,到河南、江西、福建了解中央指示落實情況,並及時向中央寫了報告,深受毛主席讚賞。11月23日,中央在批轉鄧子恢報告的同時,特別指示各省、市第一書記仿效鄧子恢的辦法,率工作組下鄉作十天左右的調查研究。當時,鄧老已成為深入實際、調查研究的榜樣。
鄧子恢依然不跟“風”
這一時期,我國農村經濟形勢依然十分嚴峻,解決溫飽問題成了頭等大事。許多農民對人民公社的“大呼隆”“平均主義”不滿,有的自發實行各種形式的包產到戶,有的推行責任田,有的幹脆分田單幹。這些做法,當時雖然很難被一些領導人所接受,但確實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推動了生產的發展,解決了溫飽問題,深受農民歡迎。長期心係農民的鄧子恢,得悉這一情況後,精神為之振奮,立即派人到安徽淮南調查。他讚賞那裏“五統一”的聯產承包責任製,曾當麵支持安徽省委第一書記曾希聖,說:“你們的辦法好,我讚成!”
農村經濟形勢究竟如何?怎樣看待包產到戶責任製?當時人們眾說紛紜,分歧很大,成了中央機關和各地幹部普遍關注的焦點。既然毛主席讚揚鄧子恢是“農村工作專家”“農村工作要靠鄧老”,於是中央黨校、總後勤部、中央團校等黨政軍機關,都相繼邀鄧子恢作報告。他客觀地分析了農村的形勢和問題,明確支持安徽的包產到戶責任製,認為它能夠解決農村遇到的暫時困難。
1962年6月下旬,中央書記處開會聽取華東區彙報安徽包產到戶責任製,鄧子恢同劉少奇、陳雲、鄧小平等一道支持推行包產到戶。鄧小平說過:“白貓黑貓,能抓住耗子就是好貓。”鄧子恢表示:“包產到戶是集體經濟管理的一種好形式,能夠調動集體和個人兩個積極性,有利於克服社員之間的平均主義,是搞好集體經濟經營管理的好路子。”接著,鄧子恢又到中南海見毛主席,詳細彙報中央農村工作部到安徽調查的情況。毛主席不讚成包產到戶。鄧子恢沒有灰心,又再派人到安徽淮北調查。淮南、淮北兩次調查的大量數據均表明:實行包產到戶比上年增產增收,群眾普遍滿意。
事也湊巧,這一期間中南局第一書記陶鑄和第二書記王任重到廣西龍勝縣調查,研究那裏的包產到戶問題,並向中央寫了報告。他們認為在集中統一經營形式下的包產到戶,還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毛主席審閱了這份報告,親自寫批語指出:陶、王“所作的分析是馬克思主義的”。短短數語,用了兩個“馬克思主義”,鄧子恢感到包產到戶似乎露出了希望之光,於是決定趁熱打鐵。7月份的一天夜裏,他同副部長陳正人、廖魯言等人驅車前往中南海,再次向毛主席陳述支持包產到戶的種種觀點,這是一次艱巨的談話,又是談了一通宵。第二天早晨,他們才返回萬壽路大院。
鑒於當時黨內高層領導對包產到戶看法有分歧,支持者人數不少,反對者也不乏其人。因此,當有人看到鄧子恢剛從中南海回來時,理所當然打聽毛主席的態度。鄧子恢滿麵笑容,興奮地說:“主席同意試一試。”
黨中央最高領導人毛主席同意包產到戶可以試一試,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鄧子恢立即布置有關人員準備安徽包產到戶的材料,以便出席8月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時推薦。有的同誌心有餘悸,勸鄧子恢:待中央明確表態後再提。而他卻毫不含糊地說:“怕什麼,不能為了保烏紗帽,不顧農民死活。為個人得失而不顧群眾利益,那還算是共產黨員?”
8月份,北戴河天氣晴朗、涼爽,中央工作會議如期召開,重點研究舉國上下普遍關心的農村問題。會上,人們對廣東、安徽的包產到戶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決定推舉廣東領導人牽頭,組織一個小組,起草有關包產到戶的文件。在這事關億萬農民切身利益的關鍵時刻,鄧子恢無疑表現得十分積極、活躍,他大力倡導包產到戶,為實現“試一試”鳴鑼開道。然而,像自然界有不測風雲一樣,中央工作會議的政治風雲也正孕育著急劇的變化,隨時都可能突變。一天,鄧子恢手持包產到戶的材料,滿懷希望去見毛主席。他滔滔不絕地陳述支持推行包產到戶的種種論點和論據。殊不知,毛主席此時已經有了新念頭,原先在中南海還答應允許試一試包產到戶,如今聽了某幾個人的進言,又不同意試一試了。鄧子恢不理解,也不相信毛主席會變得那麼快。他以為是自己的話沒有說透,因此繼續對毛主席做工作,試圖說服毛主席對包產到戶維持允許試一試的態度。而毛主席似乎已拿定主意,態度堅定,毫不鬆動。兩人辯來辯去,話不投機,鬧得不歡而散。毛主席很不滿意。
8月6日,毛主席在大會上公開表態:“已經包產到戶的,不要強迫糾正,要做工作。”隨之嚴厲指出:“現在就有鬧單幹之風,越到上層越大。”他批評鄧子恢“很自負,談了半天,就是聽不進意見,還在要求試一試。試什麼!中國農民不是試了幾千年了嘛”!這句反問語,威力很大,說服力很強。是啊,中國農民一家一戶生產,確有幾千年了,結果不好,還試什麼!原先讚成包產到戶的同誌,現在心悅誠服改變態度,稱讚毛主席高瞻遠矚,看得深,確實偉大。
8月9日,毛主席召集中心組成員開會,一開始就問:“為什麼不請鄧子恢同誌來!他不來,我們的對台戲唱不成。建議中心組再增加鄧子恢同誌。”鄧子恢確實倔強,依然不跟“風”。他在中心組發言說:“工業可以搞責任製,為什麼農民田間管理就不可以搞責任製。”“責任田根本不涉及所有製問題,土地仍然是集體所有,隻是超產部分歸社員個人,不存在反對集體經濟的問題。”
圍繞包產到戶問題,分歧在擴大,矛盾在加深,北戴河的政治風雲也在變。華東局第一書記柯慶施帶頭批判“安徽的責任田是單幹,是走資本主義道路,反對集體經濟”。從而加劇了黨內鬥爭的發展,形成批鄧子恢一邊倒的局麵。
同年9月,黨的八屆十中全會又進一步從階級鬥爭的高度繼續批判鄧子恢,說他“一貫反對合作化”“一貫主張單幹”“不是社會主義革命者,是民主主義者”。鄧子恢領導的中央農村工作部,也被錯批為“十年一貫製”“沒有辦一件好事”而撤銷了。問題嚴重到如此地步,全是包產到戶引發的,因此人們長期視“包產到戶”為洪水猛獸,談“戶”色變。包產到戶成了“單幹”“資本主義”的同義語或代名詞,人們諱之莫深。
豐澤園裏的促膝長談:“是翻一番,還是翻半番”
然而,包產到戶作為一種經營形式,卻以它特有的生命力潛隱在農村,伺機頑強表現自己,以求東山再起。鄧子恢這位頑強的革命老人,雖然遭受嚴厲批判,失去了農村工作部部長和副總理的職務,但他仍心係農民,堅信包產到戶是農村改革和發展生產的希望之光。1964年他身患嚴重的糖尿病,卻化名為李建中,先後到廣西玉林和桂州蹲點兩年搞四清。這期間,他用保密的方式瞞著區黨委領導,在農村基層暗地裏搞包工到組、包產到戶的實驗。四個試點區的實驗效果都很好,統計表明:那一年的田間管理,是合作化以來管理最及時、質量最好的一年:糧食產量,也是合作化以來增產幅度最大的一年(增長37.5%)。然而不幸的是1966年5月“文革”驟起,鄧子恢被迫終止包產到戶的試驗,奉召回京參加運動,接受無休止地批判,但他始終認為“包產到戶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