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由於毛澤東沒有從根本指導思想上重新考慮問題,對當時錯誤的嚴重性仍然估計不足,對嚴峻的經濟形勢仍然估計過於樂觀。6月29日、7月2日,他同各協作區主任談話時說:去年形勢本來很好,但是帶有一些盲目性,隻想好的,沒想到困難。現在形勢又好轉了,盲目性少了,大家認識了。7月10日,他在廬山會議組長會上又說:經過鄭州會議、武昌會議、上海會議,到這次廬山會議,逐步認識了這些問題,腰杆子逐漸硬起來了。他認為,從全局來說,還是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的問題。從具體事實來說,確實有些得不償失,總的來說,不能說得不償失。在講到團結問題時,他強調要統一思想,有偉大成績,有不少問題,前途光明,缺點隻是一、二、三個指頭的問題。
從毛澤東對當時形勢的這種估計中,人們可以看出,廬山會議前期確實是想總結經驗教訓,糾正“左”的錯誤,安排經濟工作,但是,對產生這些錯誤的指導思想沒有根本觸動。這樣,盡管實際工作中的錯誤得到局部糾正,而急於求成的“左”的錯誤根源依然存在。因此,在會議討論中,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的錯誤,有些同誌不願或不敢從實質上提出批評,真正客觀地研究和總結經驗教訓。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彭德懷於7月14日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第一部分是肯定1958年的成績,第二部分是對“大躍進”和公社化運動的錯誤提出嚴肅而中肯的批評,總結工作中的經驗教訓。這封信反映了當時的實際情況,表達了廣大黨員和人民的意願,也體現了彭德懷對黨和人民的忠誠。7月16日,毛澤東把這封信冠以“彭德懷的意見書”的標題,批示印發全體與會同誌。從此,會議轉入對這封信的討論,進而展開了錯誤的批判。廬山會議開始進入後期。
廬山會議上困難的抉擇
彭德懷急匆匆喊來王承光,將思考了一夜的方案告訴他:“王參謀,你是知道的,會議馬上就結束了,可什麼問題也沒有得到解決呀!主席一講話,很多同誌就不敢吭聲了。你想想看,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好處呢?對主席也不好嘛!我去找主席,他在休息,看樣子麵談困難呀。我考慮,隻有通過寫信的方式和他談問題。材料一直是你在搞,你就先幫我拉一拉初稿。成績可以談,但也要談問題。你看怎樣?”
“彭總,這些問題恐怕不好談吧?信也難寫呀!”王承光很擔心地說,“我看您還是和主席麵談為好。”
彭德懷搖搖頭:“談是要談,怕是談不攏喲!信還是要寫,為談不攏做準備。你就負責起草吧,說重一點,不重不解決問題,重了刺一下也好啊!我也有過狂熱性,頭腦發熱嘛,應該和大家一起清醒一下才好。”
“彭總,你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我考慮好了,你就寫吧,晚上交給我!”彭德懷在多年的戰爭指揮中形成了一種習慣:一旦決心下定,任憑九牛二虎也拉不回。
整整一下午,王承光按彭德懷口授的內容,動筆起草。他寫過不少文字材料,卻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這樣艱難。自從彭德懷視察以來,他就負責整理保存資料,對情況十分熟悉,也正因為熟悉,才深知寫信的艱難。因此,他寫信時將語氣盡量磨得溫和一些。
彭德懷參加了一下午的小組會,他本想也許能在開會時見到毛澤東,結果毛澤東壓根兒沒到會。
晚飯後,他趁散步之機再去找毛澤東,仍然沒有成功。
於是,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寫信上了。
也就在這當口,周小舟再次來到他的住處。顯然,周小舟是來做彭德懷的“思想鼓動工作”的,勸他找主席談談。
周小舟一進門就說:“彭總,去年的糧食數字的確造了假!”
“為什麼呢?”彭德懷問。
“是壓出來的。一次說糧食數字不落實,第二次又說不落實,連造了幾次數字,下麵幹部就摸了一個底——要虛報不要實報。”
“為什麼不堅持實事求是?弄虛作假怎麼了得!”
“做不到啊,上麵壓力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