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從人叢中擁來一批暴徒,總數有四五百人,冒充學生的遊行隊伍,身著灰、黃各色服裝,由一個穿中山裝的官員帶領,喊著“反對罷課!”“反對暴動!”“鏟除不良分子!”“打倒蘇聯走狗!”之類口號,向遊行隊伍壓來,進行挑釁、鼓噪、辱罵。遊行隊伍主席團決定避免與他們衝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遊行隊伍手拉著手,高唱“團結就是力量”,慢步前進。霎時,暴徒們從前後包圍過來向遊行隊伍擠壓。警察也來了,但對暴徒的行徑不加幹涉,卻勸遊行隊伍不要打架。
遊行隊伍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馬路旁的行人道上;暴徒由一個矮子揮動拳頭指揮著繼續向前壓,向旁邊擠。突然一聲槍響,暴徒用事先準備好的鐵尺、木棒、磚石等瘋狂地向遊行隊伍襲擊過來,暴徒咆哮著亂打亂搶,有的搶奪學生的旗杆,有的搶奪學生貼標語的漿糊筒,並把這些東西猛砸過來,打得學生頭腫臉青。有些暴徒三四個人包圍、毆打一個手無寸鐵的學生。事後統計,學生重傷7人、輕傷46人。這時候,預伏巷內的警察也揮舞皮帶追打學生;在一片混亂中,警察開來一輛囚車,當場捕去17人,其中,北洋8人(包括遊行總指揮、反內戰行動委員會主任委員洪惠如)、河北工學院2人、保定工業職校6人、公務員1人。現場目睹暴徒血腥罪行的市民,萬分氣憤,有的歎氣,有的流淚,有的橫眉怒目。在警察追捕學生時,群眾紛紛給學生指引逃路。有4個學生逃到商店,老板就請他們上樓躲避,馬大夫醫院的醫生還積極搶救重傷學生。除國民黨禦用的報紙外,各種報紙第二天都對血案作了詳細報導,深切同情和支持學生的正義行動。
遊行隊伍被打亂時,有的學生喊:“到市政府去抗議!去營救被捕同學!”被打散的隊伍通過不同途徑奔向市政府,救護車也載了一些學生赴市政府。一會兒,大約400多學生聚集在市政府大廳,怒吼著:“我們反內戰、要和平,有什麼罪?”“我們反饑餓,為民請命,犯什麼法?”“為什麼不抓打人凶手?”“為什麼逮捕我們同學?”“不釋放我們同學決不回校!”學生推舉八人為代表求見市長,杜建時在憤怒的學生代表麵前,被迫答應釋放被捕的學生。
下午2時左右,遊行主席團成員程秉元、陳國雄趕來,剛從警察局釋放出來的洪惠如也來了;接著就開始與市長杜建時談判。陳國雄首先登台,對市政府指使暴徒毆打同學,提出嚴重抗議;此後,洪惠如悲憤地說明了今天發生的所有情景,向杜建時提出一連串質問:“為什麼設三道障礙阻攔我們遊行?為什麼對暴徒打人反而不予阻止?請問市長什麼道理?”“打人的指揮是市黨部的人員,警察也來追抓同學,請問市長,這是否是市府當局組織的有計劃的鎮壓?”“打人的不被抓,專抓被打的學生,被抓的沒有一個是打人的暴徒,這是什麼道理?”……杜建時感到難以應付,不得不把事情包了下來,以求平息。他緩慢地說:“對這次不幸事件的發生,我對諸位表示同情,隻是,我有兩點想法和諸位說說,一是國家的內亂……”學生高呼:“什麼內亂,人民要和平,是你們挑起的內戰!”杜建時點點頭,說:“是!內戰,我勸同學停止遊行,複課。至於警察,是保護同學的。”大家憤怒地說:“什麼保護!是打人!是抓人!”他接著說:“地方上的事,不是我一個人統管得了的。”學生反駁:“地方上的事,你得負責!”他說:“我脫離學生時代並不太久,我同情你們,希望冷靜一點。”經主席團醞釀決定,由洪惠如向杜建時提出七項要求:
一、立即解除包圍南開的警戒線;
二、釋放所有被捕同學;
三、懲辦打人凶手;
四、交還北洋的國旗、校旗;
五、慰問負傷的同學;
六、賠償一切損失;
七、保證明日遊行的安全。
“包圍南開了嗎?我不知道呀!”杜建時推卸責任。“包圍、鎮壓,這是你們的預謀,你是一市之長,怎麼會不知道……想抵賴?”“好!好!”杜建時隻好告訴他的秘書:“打電話,快打電話,誰叫他們去包圍的?!”南開包圍解除後,繼續談判釋放被捕同學問題,杜說:“我得到同學被捕消息,趕忙打電話給分局長,叫他們好好優待,讓他們釋放。”學生諷刺地說:“你們用皮帶來優待,我們嚐夠了。”關於賠禮道歉和賠償一切損失的問題,杜建時也答應了下來。關於懲辦凶手和保證以後遊行的安全,他說:“懲凶,將來查明真相,一定懲辦。”“不行,政府說話總是說了不做,定個日期。”“查明事實,總得三五天吧。”“好吧!三天到五天。”杜建時說:“遊行請願,我向來不禁止,不過昨天,國府命令剛到,我不能不遵守,我不能以市長身份允許你們遊行,不過,我可以盡量保證你們安全……”學生鼓掌。
談判持續了三四小時,最後,杜建時以懇求的語氣說:“天快黑了,你們還是先回校吧!為了你們的安全,派卡車送你們。”學生們分乘十多輛卡車,高唱著《團結就是力量》,凱旋而歸,校門口簇擁著歡迎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