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氣勢分明是要把眼前所有的障礙統統碾碎,軋平。
然而,碰到了“釘子”。
早就做好回擊敵人反撲準備的中國守軍,這時集中了四個多連隊的火力消滅敵人的戰車和密集的隊伍,強大的火力網把來勢凶猛的敵人“定格”在一個地方,劈頭蓋臉地打。
這樣的局麵是一木清直絕對不能容忍的。他急了,瘋了,幾乎是從指揮所跑出來,站在一片墳灘上履行他的指揮職責。
他看到幾個日軍抱著腦袋往後跑,便喊道:“飯桶!給我往前衝!”
有一群中國守軍衝了上來,他火急火燎地對他的部屬吼叫道:“咬住敵人!一定咬住不放!”
……
他的嗓子嘶啞得喊不出聲了,兩隻眼睛像兩口火井,冒著灼灼逼人的凶光。
部屬們都不敢看他,那是要吃人的一雙眼睛呀!
一木清直傷心極了,他的指揮不靈了,他的部屬總是衝不上來,而中國軍隊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組織起的進攻壓了回來。為什麼29軍的陣地變成了咬不動的“鋼钅崩”?而他的隊伍就像豆腐一樣一碰就破?
他實在不理解。
一木急得在墳灘上亂跳亂竄。他先是踏上一個本來就不高的墳灘,嫌低;又蹦上另一個較高的墳灘,還是不夠高。此刻,他真巴不得竄到雲層上去看看整個戰局。也許他會有這樣的想法:把自己變成一枚重型炮彈,從空中投下,砸射在中國的陣地上――那個陣地是他的眼中釘呀!
一木在墳灘上瘋了似地走來走去。突然,他感到中國守軍的火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了,他馬上走下墳灘,這樣會縮小目標。
此刻,一木隻有一個心願:走出墳地去!
可是。密集的火力網已經咬住了他,使他失去了自由。
走不出去的墳灘地!
這是一片野墳灘。在村人們印象裏,這裏平時很少有人來過,隻有那些野狗交媾時才到這裏來活動。絕了人跡的墳地。因了這些狗們的放肆,益發增加了一種陰森森的氣氛。
墳灘上堅硬的地麵,留下了一木焦急而零亂的腳印。
他掙紮著要衝出墳灘。誰料這次的掙紮卻失敗了,有一個魔影死死地拖著他,使他根本無法擺脫。
他一次又一次地下達了進擊的命令,不是為了吃掉敵人,而是讓他的部隊把他救出墳灘地。可是,中國守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部隊壓了回去。
他在掙紮……
這時,中國的軍人已經衝進了墳地,他們喊著他的名字:
“一木清直,別藏了,快點站出來繳槍,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繳槍不殺……”
就在這一瞬間,一木清直也許產生了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大地一陣顫裂,地動山搖似的顫裂。他隻感到暈暈昏昏的,好像被人牽著耳朵飄上太空,又像讓誰拽著腿跌入了地層下。在經過了這麼不知是上還是下的一番折騰之後,他便被一條小條船運載著流向了遙遠的地方……
靈魂之光漸漸地深入到地穴之中,閃了一下,便永遠地滅了。墳灘上躺著一木清直的屍體。
盧溝橋的每頭獅子在唱《吃飯歌》
毒花花的太陽照著一木清直的屍體。
他沒戴帽子,臉色鐵青,軍衣被撕扯得一縷一縷,上麵還有燒過留下的破洞。
帶著血腥味的風漫過濕漉漉的、冒著焦臭味的田野。
29軍的一隊隊士兵身背雪亮的大刀,守衛著經過浴血戰鬥才得以守住的盧溝橋陣地。
風,吹拂著尖利的刺刀。
風,擦拭著不眠的準星。
風,給戰士們帶來爽心的清涼。
風,把一首凡人剛剛在火線上寫下的詩,送到每一個已經被槍聲驚醒或還沒有驚醒的同胞的耳畔:
怒吼吧,盧溝橋!
我們抗日的日子已經來到。
忍辱負重已非一日,
祈望和平亦非一朝,
可是我們得到的是,
盧溝橋頭的無理取鬧。
如今已有29軍的崛起,
用鐵血回答著敵人的橫暴!
聽呀,殺敵的喊聲起了,
健兒們的鮮血已灑在北國的荒郊。
不要遲疑,不要退,
讓我們大家持著槍和刀,
前進吧,熱血的男兒啊!
把數十年來的仇恨一齊報。
盧溝橋,怒吼吧!
我們抗戰的時刻已經來到。
這首題為《怒吼吧,盧溝橋》的詩,作者叫流火。可以想象得出這是一位怒滿胸膛,血氣方剛的詩人。不,也許他是一位戰士或普通老百姓。總之,已經沒人知道他(她)是誰,以後也再沒以見到他(她)有詩作發表。但是,這首詩直到今天還流傳著。
流火的詩中有一句話:“如今已有29軍的崛起”,這不是隨意的點綴之言,而是作者在彈落如雨的盧溝橋前線目睹了抗日勇士的行動後的真實寫照,打心底裏抒發出來的肺腑之情。
是的,在抵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火線上,29軍是站立在盧溝橋畔的一道鐵牆,落在它身上密密麻麻的彈著點,向國人昭示著它的頑強、它的戰績。
29軍抗戰的功績不可滅!
說起29軍抗戰,就不能不提到這支軍隊的發跡史,不能不提到軍長宋哲元……
這是一個定格在曆史長河中的淒淒慘慘的小鏡頭――
深冬,中原大地上呼嘯的寒風卷著雪粒漫過黃河。
宋哲元,正在黃河邊的一條小路上慌慌張張地趕著路,他,軍衣不整,一身疲憊。跟在他身後的幾名警衛兵似乎比他還要手足無措。
潰軍可悲。他們不知該到何處去躲藏。
後麵一群追兵正鬧鬧嚷嚷地趕來。
這還是那個在西北軍擔任過北路軍總司令、後來又升為西北軍總司令的宋哲元嗎?中原反蔣大戰以西北軍失敗告終,宋哲元淪落為逃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