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這個謎的還是當年的當事人王冷齋和洪大中。事過幾十年後,他們在各自寫的回憶盧溝橋戰鬥的文章中,都不約而同地描述了宛平專署成立時發生的一件事。這種事將人們引出了五裏霧――
駐豐台日軍大隊長一木清直是第一個來專署表示“祝賀”的外國人;接著,日本駐豐台的憲兵隊長和日本在豐台的警察署長都相繼前來“祝賀”。按說,當時中日兩國的關係還算不得緊張,甚至可以用“友好”二字來形容。專署成立,日方派人來“祝賀”,不奇怪。問題是一木的行動令人生疑,他原來外出都是騎一匹高頭大馬,誰都知道他的專人坐騎是從不離身的。可是這次從豐台到宛平城五裏之遙的路,他卻出人意外地徒步而來。怪?
好些中國人當時都百思不得其解,不曉得這悶葫蘆裏裝的是雞還是狗。不過,人們對此事也沒有過多的去深究。吹了一陣風,也就過去了。
讀了王、洪二位的回憶錄後,許多了解當年日軍第一炮擊中宛平專署大廳的人,才猛然醒悟過來,他們馬上想起了一木清直下馬步行的那個鏡頭,原來這個日軍大隊長在步以當尺、測試距離呢!
可是:我們太善良,也太遲鈍,沒有一木清直那樣的“遠見”――他在發動“七七事變”的半年之前,就開始測試“炮距”了。
日軍炮擊專署辦公房
日軍以首擊專員公署為信號的這場戰鬥打得十分凶狠,雖然前後不足半個小時。這是三封信未換來如意企願的懲罰,這是帝國主義強盜積蓄了半年之久的險惡陰謀的總發泄。他們把刻骨的仇恨集中在第一發瞄準專署大廳的炮彈上,更集中在隨後發射的每一發炮彈上。他們要摧垮世間所有令他們仇視的障礙。
宛平城浸淹在槍聲、硝煙以及瓢潑大雨交加的戰爭交響曲裏。
中國守軍的反擊相當頑強、英勇。同樣,他們有掃平一切害人蟲的氣概。
守城的官兵這樣說:
“至死也不退讓一寸國土!”
在城外配合作戰的指戰員說:
“隻要我在,就咬住敵人不放!”
他們在劣式裝備的不利情況下,在敵人的炮口前頑強地支撐著,守衛著已經冒起了濃烈硝煙的盧溝橋的每寸熱土。
一個士兵被飛彈擊中,左胳膊負傷,鮮血如注。他從衣服的前襟撕下一塊布條,牙咬著布頭,用另一隻尚好的手迅速地紮綁好傷口,又要去衝鋒。戰友們大聲喊著讓他下去,他頭也沒回就衝上去了。
一行血跡播進土地的深處。
又一個士兵負傷了。他肯定是重傷,躺在地上好久未動。這時另一個戰士貓著腰衝上去,背起他一滾,滑到了旁邊的戰壕裏。
剛才戰士倒下的地方落下一片密集的子彈,躥起一股煙塵……
我軍不斷減員的情景使日軍受到鼓舞,他們洋洋得意,用以多勝少的、盛氣淩人的凶勁和氣勢壓境而來。敵人的九輛坦克在密集的炮火掩護下,氣勢洶洶、橫衝直撞地開了過來。看樣子他們下決心要衝破29軍的防線,企圖一舉占領宛平城。這殺氣奪人的坦克,絲毫也沒有使中國士兵有退縮的意思。
最數12連的戰鬥激烈。
敵人越不過他們的槍口。
戰士們憑著手中的步槍、手榴彈,猛衝猛打,疾風卷落葉般地堵住了坦克掩護下的日軍,並很快把他們斷成一截一截的小塊。隨後分而治之。
從整體看,無論就武器裝備和兵力而言,日軍均占優勢。但是,一旦把它們切成塊分段包剿,中國守軍就變成以多吃少,勝券在握了。
這是金營長拿手的“快刀斬亂麻、各個擊破”的戰術。
當12連像一把利劍斬得敵人大傷元氣的時候,金營長抓住這有利戰機,命令兩個輕重迫擊炮連,集中火力消滅敵人的坦克和密集的隊伍。他自己率領9、10連的主力,從12連右翼插上去,攻擊日軍左側背。剛剛被打得骨髓流了油的敵人,這陣子又被不知不覺地抽掉了左肋骨。
這叫什麼戰術呢?金營長說:“不是我的發明,別人早總結出來了,叫‘攻其不意,打其不備’。”
敵人的兩肋突然插進了一把刀鋒,先是暈頭轉向不分南北。很快,他們便大夢初醒。反擊,狠狠地反擊突然而來的中國軍隊。
反擊?
一是晚了,二是不靈了。
不是嗎?他們的大炮和機槍,還有步槍,對已經站在他們眼皮底下的中國軍隊完全失去了最起碼的殺傷力。任何一發子彈換來的結果隻能是一個:與對方同歸於盡。
這就逼著雙方必須進行肉搏戰,槍口對槍口,刺刀對刺刀。
刺刀見紅,日軍不是中國軍隊的對手。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無敵於天下的勢力會遭到如此強硬的反抗。不客氣地說,他說本想一路順風地衝進宛平城,把這座碉堡似的小城變成自己指揮千軍萬馬的點將台。現在,一切夢幻都破滅了,隻得調轉頭來去打擊騷擾自己的神兵一般的中國守軍。進攻,他們是有取勝的把握;防禦,他們卻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一位哲人講過,隻想著打勝仗的軍隊是很難取勝的。這句話讓他思考一百遍都不覺得枯燥。它發人深醒,很富有哲理性。日軍現在嚐到的是自己釀造的苦果。
河邊正三們隻得收起了求勝心切的鋒芒,下一道命令:退,邊退邊打。
沒那麼容易。想打就打,打不贏就退,天下的便宜都成你的了?
堵住它!
何基灃旅長也下了命令。
西苑駐軍很快就開到了八寶山、衙門口一帶,準備截斷日軍的後路。
河邊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何基灃太神了。
進,沒有成功;退,又沒有退路。
河邊從雕花太師椅上站起來,問他的部屬:
“你們告訴我,是誰給何基灃走漏了消息?”
沒有人吭聲。實在太冤了,他們對河邊忠實得幾乎連自己的腦袋都變得名存實亡了,河邊想的一切問題就是他們想的一切。何談走漏消息?
河邊在為難了一陣子後,還是下了一道死命令:撤退!千方百計地突破中國守軍的防線,退到營地!
好容易日軍損兵折將退回到出發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