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睡獅怒醒盧溝橋!鐵蹄踐踏天安門(9)(2 / 3)

早飯後,雨停了。田野的輪廓從濃濃的陰雨中漸漸地亮了出來。可是,人們那被日軍的槍聲射得千瘡百孔的心並沒有消腫,無法輕鬆。彌漫在天地間的濕漉漉的水氣在刺人的陽光裏愈來愈變得晃眼,慘白……

回龍廟前的樹杈吊著一塊當鍾用的鐵塊,使人感到它永遠也不會有響聲了。像具屍體。午後,天氣驟變。風卷著鉛塊似的雲,呼啦一下就把藍天塗暗了。雲很低,使你覺得家家的屋脊就緊挨著天的邊沿,房屋仿佛很快就會被壓塌。

迅雷發出吼叫從遙遠的地平線上滾過。那響雷碰到了盧溝橋的石欄上,立即炸起一陣刺耳的響聲。橋麵上濺起一束曲裏拐彎的閃電。

雲愈來愈低,天空被擠壓得變暗。

樹葉一陣碰響,竹杆白雨跟聲而來,似天河流了下來。

轉瞬,地上就亮閃閃的盡是水了。

緊下了一陣子,頂多有十分鍾,雨就慢了下來。一道一道的雨絲拉著弧線飄飄搖搖,扯掛在空中。

盧溝橋畔的7月雨,時下時停,時大時小。農人們說,這個季節天是不會有好臉的。

天氣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胸口猶如重石擠壓著。

金振中的心裏像著了火一樣無法平靜,幹什麼也不是,什麼不幹也不是,總有一種胸膛裏要爆炸的感覺,連往日幾乎是雷打不動的午睡也破例的沒有堅持了。他走出營部站在門前的廣場上向遠處張望。遠處,永定河水亮亮的如一條柔帶,飄飄地鑽進了籠罩著濃蔭的山中……

通往盧溝橋的路被幾天來的連陰雨泡得軟軟的像發了酵的麵,一個光背農人牽著兩個泥猴似的娃兒,蹣跚而來,腿肚子被泥漿吞去了一半,艱難地拔著腳,一步一挪地走著……

金營長將視線從遠處收回來,他感到肩負的責任很重,他從來沒有這麼沉重的感覺。盧溝橋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他和部屬們的心像待射的箭,白天黑夜都放在繃緊的弦上,一時一刻也不能打盹兒。他每天早、中、晚必須到部署在前沿陣地的每個連隊巡視,他真擔心在這不該出現哪怕一丁點兒漏洞的時候,營裏的某個角落會出其不意地捅了婁子,要命呀!在這個時候惹下麻煩,那是不能僅僅用“失職”二字來搪塞的,團長以及旅長會提下你的腦袋試問。

守衛盧溝橋的3營的營官就是那麼好當的麼?當初提拔他當營長時的喜悅此刻變成了揪心的焦慮。

生活在盧溝橋地區的中國人,尤其是軍人,一天比一天更強烈地有了一種預感:離發生槍戰的日子不會太遠了。那些從宛平城外的路上耀武揚威開過的日軍演習隊伍迫使人們出現這種預感。

從昨日開始降落的這場雨給天地間罩上了一層令人壓抑的水霧。宇宙似乎變得窄小了,朦朧了。該遠去的變近了,該親近的卻變得遙遠了。這個世界在這個時候以奇特而恐怖的麵孔恫嚇著善良的人們。

槍聲。風雨中的槍聲像穿透厚厚的布簾子後散發出來的聲音,木然,沉悶。

日軍的演習在這樣的雨天也沒有停止過。

金振中仍然站在廣場上向遠處望著,不時傳來的每一聲槍響都射在他的心肺上。

演習的隊伍是駐守豐台的日軍河邊正3旅團第1聯隊第3大隊第8中隊,由隊長清水節郎帶隊,演習地域在盧溝橋以北的回龍廟附近。鬼子是晝夜演習,夜裏比白天折騰得更凶。

據後來在日本出版的一份《盧溝橋戰鬥詳報》記載,日軍這次演習的內容是“從龍王廟附近到東麵的大瓦窯,向敵人的主要陣地前進,利用夜幕接近敵人,然後黎明時進行突擊”。

“龍王廟”係回龍廟之誤。

回龍廟在宛平城西北,大瓦窯在宛平城東北,這三個地方之間各距約千餘米,呈等邊三角形。回龍廟內駐有中國士兵。

日軍就是要在中國駐軍的眼皮底下弄槍耍槍,他們的氣焰有多囂張,可見一斑。

金振中回到營部剛落座,電話鈴就尖叫了起來,他拿起聽筒還沒放到耳廓上就聽到了吉星文團長的聲音:

“是老金嗎,剛才你屋裏怎麼沒人接電話?”

“我看了看鬼子的演習,這小日本欺人太甚,風雨無阻,回龍廟都快被踢騰翻了。”

吉團長:“我們的忍讓是有限的。我現在就給你傳達旅長的指示……”

金振中拉開抽屜拿來筆、紙,準備記錄。

團長接著說:“旅長指示我們,要密切關注敵人的動向,如果日軍進行挑釁,就堅決回擊!”

毫無疑問,在這時發出這樣的指示,是鼓舞人心的,哪個戰士心裏不憋滿了對日寇的氣憤?金營長詳細作了記錄,怕有遺漏,又給團長把記錄稿重述了一遍。

末了,吉團長又叮嚀說:“老金,風聲越來越緊了,看來刮風以後就是一場暴雨,我們既要做好防風的準備又要做好防雨的工作。用旅長的話說這些日子我們睡覺也得睜著一隻眼睛。有什麼情況你要及時報告。”

“請團長放心,金振中和3營全體指戰員隨時準備開赴前線去戰鬥!”

風聲雨聲混攪成一股巨浪,在北平郊外的不寧靜的大地上飛濺著。宇宙間充滿著一片嘩嘩的水聲。

天仿佛是一個漏鬥,漏水如注。

……

何基灃旅長的雙眼裏網滿了血絲,他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踏踏實實地睡過一覺了。的確很累,蠟黃的臉色猶如剛害過一場大病。但他仍然得硬撐著身子去做他必須做的每一項工作。他的旅分散在北平附近的各個點上執勤,盧溝橋、宛平自然是他關注的重點。宋軍長說過:“老何,別的地方出了問題我和你要打他們的屁股,盧溝橋和宛平城出了問題,上麵要打我和你的屁股。”他實在覺得肩上的擔子太重,盡管還是過去那副擔子,但分量不一樣了。今天,他的心裏貓抓一樣難受,立坐不寧的不知為什麼?

他無心在屋裏呆下去,披了件雨衣出了門,撲進了風雨中,槍聲射透了雨簾……

金振中也在風雨中跋涉著,步子急促,踩得地上的泥水撲哧亂濺。他穿的是一身便衣,手裏掂著一把鐵鍬,這樣子很像永定河畔的一個莊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