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九州同愾討國賊!英烈血沃天安門(12)(2 / 3)

我最後見他,是在三月十八日早上天安門下電車時。他照平常一樣,微笑著向我點頭。他的微笑顯示他純潔的心,告訴人,他願意親近一切;我是不會忘記的。還有他的靜默,我也不會忘記。據陳雲豹先生行述,韋君很能說話;但這半年來,我們所見的卻隻有他的靜默而已。他的靜默裏含有憂鬱,悲苦,堅忍,溫雅等等,是最足以引人深長之思和切至之情的。他病中,據陳雲豹君在本校追悼會裏報告,雖也有一時期,很是躁急,但他終於在離開我們之前,寫了那樣平靜的兩句話給校長;他那兩句話包蘊著無窮的悲哀,這是靜默的悲哀!所以我現在又想,他畢竟是一個可愛的人。

三月十八日晚上,我知道他已危險;第二天早上,聽見他死了,我歎息而已!但我走去看學生會的布告時,知他還在人世,我覺得被鼓勵似的,忙著將這消息告訴別人。有不信的,我立刻舉出學生會布告為證。我二十日進城,到協和醫院想去看看他;但我不知道醫院的規則,去遲了一點鍾,不得進去。我很悵惘地在門外徘徊了一會,試問門役道:“你知道清華學校有一個韋傑三,死了沒有?”他的回答,我原也知道的,是“不知道”三字!我那天傍晚回來;二十一日早上,便得著他死的信息――這回他真死了!他死在二十一日上午一時四十八分,就是二十日的夜裏,我二十日若早去一點鍾,還可見他一麵呢。這真是萬分遺憾的!二十三日同人及同學入城迎靈,我十二點才見報,已趕不及了。下午回來,在門外看見杠房裏的人,知道柩來了。我到古月堂一問,知道柩安放在舊禮堂裏。我去的時候,正在重殮,韋君已穿好了殮衣在照相了。據說還光著身子照了一張相,是照傷口的。我沒有看見他的傷口;但是這種情景,不看見也罷了。照相畢,入殮,我走到柩旁;韋君的臉已變了樣子,我幾乎不認識了,他的兩顴突出,頰肉癟下,掀唇露齒,哪裏還像我初見時的溫雅呢?這必是他幾日間的痛苦所致的!唉,我們可以想見了!我正在亂想,棺蓋已經蓋上;唉,韋君,這真是最後一麵了!我們從此真無再見之期了!死生之理,我不能懂得,但不能再見是事實,韋君,我們失掉了你,更將從何處覓你呢?

韋君現在一個人睡在剛秉廟的一間破屋裏,等著他迢迢千裏的老父;天氣又這樣壞,韋君,你的魂也?徨著吧!

四月二日

大衍發微

三月十八日段祺瑞,賈德耀,章士釗們使衛兵槍殺民眾,通輯五個所謂“暴徒首領”之後,報上還流傳著一張他們想要第二批通緝的名單。對於這名單的編纂者,我現在並不想研究。但將這一批人的籍貫職務調查開列起來,卻覺得取舍是頗為巧妙的。先開前六名,但所任的職務,因為我見聞有限,所以也許有遺漏:

一徐謙(安徽)俄國退還庚子賠款委員會委員,中俄大學校長,廣東外交團代表主席。

二李大釗(直隸)國立北京大學教授,校長室秘書。

三吳敬恒(江蘇)清室善後委員會監理。

四李煜瀛(直隸)俄款委員會委員長,清室善後委員會委員長,中法大學代理校長,北大教授。

五易培基(湖南)前教育總長,現國立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校長。

六顧兆熊(直隸)俄款委員會委員,北大教務長,北京教育會會長。

四月九日《京報》雲:“姓名上尚有圈點等符號,其意不明……徐李等五人名上各有三圈,吳稚暉雖列名第三,而僅一點。餘或兩圈一圈或一點,不記其詳。”於是就有人推測,以為吳老先生之所以僅有一點者,因章士釗還想引以為重,以及別的原因雲雲。案此皆未經開列職務,以及未見陳源《閑話》之故也。隻要一看上文,便知道圈點之別,不過表明“差缺”之是否“優美”。監理是點查物件的監督者,又沒有什麼薪水,所以隻配一點;而別人之“差缺”則大矣,自然值得三圈。“不記其詳”的餘人,依次類推,大約即不至於有大錯。將冠冕堂皇的“整頓學風”的盛舉,隻作如是觀,雖然太煞風景,對不住“正人君子”們,然而我的眼光這樣,也就無法可想。再寫下去罷,計開:

七陳友仁(廣東)前《民報》英文記者,現《國民新報》英文記者。

八陳啟修(四川)中俄大學教務長,北大教授,女師大教授,《國民新報副刊》編輯。九朱家驊(浙江)北大教授。

十蔣夢麟(浙江)北大教授,代理校長。

十一馬裕藻(浙江)北大國文係主任,師大教授,前女師大總務長現教授。

十二許壽裳(浙江)教育部編審員,前女師大教務長現教授。

十三沈兼士(浙江)北大國文係教授,清室善後委員會委員,女師大教授。

十四陳垣(廣東)前教育次長,現清室善後委員會委員,北大導師。

十五馬敘倫(浙江)前教育次長,教育特稅督辦,現國立師範大學教授,北大講師。

十六邵振青(浙江)《京報》總編輯。

十七林玉堂(福建)北大英文係教授,女師大教務長,《國民新報》英文部編輯,《語絲》撰稿者。

十八蕭子升(湖南)前《民報》編輯,教育部秘書,《猛進》撰稿者。

十九李玄伯(直隸)北大法文係教授,《猛進》撰稿者。

二十徐炳昶(河南)北大哲學係教授,女師大教授,《猛進》撰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