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和會議一開始,就因彼此分贓反複爭吵,斷而複續,談談打打、打打談談;段祺瑞不甘心把吞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在北方代表中安插安福係分子,同時在徐世昌下達停戰令後,指使陝西督軍陳樹藩向民軍發動進攻。並派駐豫奉軍許蘭洲部和直係張錫元部赴陝西助戰,且致書陳樹藩說:“徐氏膽小氣斂,小事可以通融,大事萬難讓步,請弟放心為之,限陰曆年內務必聯合各軍平陝,如弟力有不足,再當以國防軍相助。”掣肘徐世昌,破壞議和會議。
上海議和開始後,南方首先提出停止參戰借款,取消參戰軍,陝西停戰等問題,並要求撤換陳樹藩。北方代表因得不到北京複電指示,不能負責,於3月2日向北京政府提出辭職,議和中斷。和會導演者走向前台,3月4日、5日,英美公使分別晉見徐世昌,“詢問”議和情形;7日,英、美、法、意四國公使聯合向北京政府施加壓力,提出緩付參戰款,參戰軍不得用於內戰。外國使團迫使日本停付參戰款,日本和北京政府公布中日軍事協定全文。3月4日,徐世昌重下陝西停戰令,全國各界渴望和平,不願議和長此僵持中斷,上海商會等53個團體3月18日集會,並派代表會見北南方總代表,促請恢複和談。4月1日,直係之長江三督王占元等及吳佩孚聯名通電朱、唐,請重開和會。4月6日,陝西停戰。7日,議和重新恢複。北方提出裁汰兵額,地方自治,發展地方經濟,軍民分治和善後借款等一攬子方案,但繞開國會問題。南方則提出包括國會問題的十三點方案。雙方逐條辯論。正式會議外,又以“扃門會議”秘密談判。國會問題是雙方爭論的焦點,南方揭獵木的“護法”,即以恢複1917年被非法解散的國會為主旨,也是政府存在的法律根據;北方以維護安福國會為根本。安福國會是段祺瑞操縱的政治工具,也是徐世昌任總統的法律根據,政治生命係乎於此。雙方爭論激烈,寸步不讓。會議多日,因2億元善後借款對雙方均具有吸引力,僅就軍事問題和善後借款達成初步協議。徐世昌又授意北方代表提出從完成憲法入手的折衷方案,即由舊國會議員在南京召開憲法會議,完成憲法二讀之手續,追認徐世昌為總統。然後公布憲法,解散南北新舊兩國會。目的是滿足南方護法要求,保全自己的總統地位。奔走京、滬之間的吳鼎昌致電朱啟鈐:“同人態度似應強硬,力往決裂一方做去,再以金錢為餌,或可使少川(唐紹儀字)就國會問題之範圍。”徐世昌等指示李純與陸榮廷暗中接洽,以150萬元收買陸榮廷,同時收買南方總代表唐紹儀。軟硬兼施,一麵以強硬手段對付少川,一麵隻好不惜犧牲金錢。其手法仍蹈襲袁世凱的老譜。
折衷方案觸及安福係最敏感的法統根據,4月15日,安福國會谘請國務總理錢能訓和全體閣員出席議院會議,提出質詰。17日,330餘名安福係議員聯名通電,指責討論國會問題是“越權擅議”,“紊亂國憲,動搖國本”。議和會議再次陷入僵局。5月6日巴黎和會中國外交失敗。議和會議一度恢複,聯名致電巴黎和會中國專使。要求拒絕對德和約。一致對外的口號並未使會議產生轉機,5月13日再度破裂,南北代表宣布總辭職。1920年6月,和議重開,但不久北方發生直皖戰爭,南方發生粵桂戰爭,南與南不和,北與北不和,南北又複不和。10月30日,徐世昌抓住岑春煊、陸榮廷、林保懌、溫宗堯,以粵桂戰爭失敗逃跑,通電取消軍政府、取消兩廣自主之機,發布統一善後令,想過一過統一中國的大總統的癮。次日,孫中山、唐紹儀、伍廷芳、唐繼堯聯名通電,宣布軍政府依然存在,否認偽統一,指斥徐擅頒統一令,跡近兒戲。徐無視孫中山等的通電,熱衷於成立什麼統一善後會議事務處,公布國會改選日期,任命陸榮廷督辦粵邊防務,譚浩明為廣西督軍。但西南仍成分裂之勢。次年,孫中山任非常國會大總統,南北對立如故。南北議和無形消失,徐世昌所倡導的和平統一終成泡影。
以“文”臨“武”疲於周旋,無可奈何花落去
1919年5月,巴黎和會中國外交失敗消息傳來,全國震動,徐世昌正“征求”各方意見,準備在和約上簽字。輿論大嘩群情激奮,北京學生罷課遊行示威,“五四”運動爆發。5月4日,北京政府逮捕遊行示威學生30餘人。段祺瑞等24日通電各省督軍省長,力主和約簽字。罷課、罷市、罷工,抵製日貨以抗議帝國主義侵略,拒絕和約簽字的運動向全國發展。徐世昌變本加厲,限期北京學生複課,以步軍統領鎮壓學生不力,換上任東三省總督時的王懷慶。但學潮仍方興未艾。6月1日,徐公布青島問題真相,並為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洗刷罪責,表揚其“公忠”。同日下令各校學生即日上課,查禁聯合會、義勇隊,違者嚴辦。王懷慶連日逮捕近千人,並令軍警駐紮學校,監視巡邏。學生運動依然如故,軍警捕不勝捕,迫於全國愛國運動的壓力,北京政府不得不撤去軍警,釋放被捕學生,交由學校管理。6月10日,始將曹、陸、章三人免職。次日,徐世昌和錢能訓向國會提出辭職,並於12日通電全國。國會對徐辭職未予批準。準錢辭職以龔心湛暫代。在全國民情激憤之時,徐世昌及段祺瑞操縱的親日國會仍決定以和約簽字為宜。山東各界代表到北京向總統請願,徐一麵情詞懇切予以肯定答複,一麵致電中國代表即行簽字。26日留法學生和華工包圍中國代表公寓,不準其前往簽字,陸征祥等拒絕在和約上簽字,並發表聲明。徐世昌等隻得接受這個既成事實。7月10日,下令宣布了拒絕和約經過,要國人“勿再囂張”,上下一體、共濟艱危。旋簽訂對奧和約,宣布與德停止戰爭狀態。
日本企圖就山東問題同中國直接交涉。1920年1月23日,廣州軍政府致電北京,首先反對中日交涉。京、津學生遊行講演請願,遭到軍警毆打、逮捕,徐世昌嚴令禁止學生幹政,並解散北京學聯及教職員聯合會。3月5日,吳佩孚反對山東問題由中日直接交涉,並於13日、16日以第三師將士、旅長名義兩次通電各省反對。3月30日,山東籍北洋將領王占元、吳佩孚等48人聯名通電,力爭魯案,態度曖昧的北京政府才通電各省表示不直接交涉。
徐世昌就職宣言中“以啟民智”為中國立足將來世界之本,但在“五四”運動中,他視學生愛國有罪,逮捕拘押,甚至要解散大學,迭次申令嚴禁學生幹政,所謂“民智”者,也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貨色。“五四”新文化運動高漲,科學、民主的新思潮以及社會主義傾向,猛烈衝擊著封建宗法製度的堤防,激進的民主主義者也號召同禍國殃民的軍閥、官僚、政客作鬥爭。而徐世昌背道而馳,於10日下令舉行秋丁祭孔。又以親信張鳳台所請,提倡顏李之學;倡導“篤實學術,端正會風”,重印《顏李叢書》,親自為《顏李師承記》作序說:“今世變日新……而不顧名教淩夷之禍。惟習齋、恕穀之學,合道義,賅體用,事事征實,而無偏倚之弊也。”1920年5月,在清朝太仆寺舊址設立四存學會,四存即顏元所說:“存人、存性、存禮、存治”。徐世昌自任名譽會長,張鳳台任會長,李見荃為副會長。並附設四存中學,後又增設四存小學。次年,發行《四存月刊》,徐親自撰寫《?齋述學》等文章,鼓吹尊孔讀經。對抗新文化運動。徐世昌之意,企圖倡顏李之學“轉移風氣”遏止革命潮流。四存學校有懲於“五四”學生幹政而設,學校有一條嚴格的戒律,即學生不準幹預外事,因此,四存學校學生從來不參加北京各學校學生的罷課遊行活動。徐世昌在清末仍允其弟入新式學堂就學,而“五四”運動以後就竟嚴禁兒孫入學,其兩孫即在家延師講讀,防止沾染“過激”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