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擬請貴公使將張勳交出,本國政府擔任保全其生命;(二)請於最短時間,令張勳離去中國,安置一定地點,並令其聲明,永遠不離開彼地再有謀為擾亂中國治安情事。”同時,派人與英、法兩國駐華公使協商,請其讚成中國政府主張,督促荷使交出張勳,或準予遞解張勳遠離中國。如確定張勳出國,則擬請法國在其非洲屬地選一荒島,把張勳和萬繩木式押至該島流放,使其永無重返社會之日。
段祺瑞的想法是,以上兩條辦法,無論荷使選擇哪一條,都將使張勳完全失去自由。如果荷使能把張勳交到他手裏,他便可以把張勳禁錮在某一處所。張勳雖然不死,也就等於死了。而如果英、法兩國公使能說服荷使把張勳交給法國處置,則法國人因張勳早年在援越抗法戰爭中的表現,曆來對張勳印象不佳,自然會按中國政府的要求,把張勳置於非人之境。英法兩國公使慨然支持將張勳交由法國遞解出國,並將其安置在印度洋中馬達加斯加附近的法屬雷佑寧島上。英國人和法國人曾有過在荒島上囚禁拿破侖的經驗。張勳是第一個用拿破侖的集群炮戰戰術回敬法國人的中國軍人,現在,法國人又給他安排好了跟拿破侖晚年一樣的命運。如果計劃實現,那麼,印度洋上奇妙無比的孤島風光將讓張勳飽覽終生。
然而,荷蘭公使貝拉斯卻不肯屈服於中國政府的壓力,致使有失本國體麵。但他也不好完全不顧段政府的麵子。因此隻好推脫說,按照常理,對一個人的前途作出安排,應當征求該人本人的意見,並且建議,如張勳本人不同意段政府的安排,最好讓張勳到荷蘭去定居,由荷蘭國進行監護。
段祺瑞見荷使有意袒護張勳,即以“荷蘭為歐洲樂土,似非放逐罪人之地”,以及荷方監管張勳並無保障為由拒絕了荷使的建議,堅持對張勳的安排,絕無征求其人意見之理,仍主張將張交還中國政府或交由法國處置。
張勳在避難所得知這些情況,氣得暴跳如雷,恨聲似狼:“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將全部材料公諸於世!”為了表明其言不虛,他立時草就了一紙通電,托人秘密帶至上海,散發給各中、外報館,很快便在各大報紙上登了出來:
上海高照裏某宅轉各報館,並轉各省督軍、師長、鎮守使、都統、巡閱使、護軍使、各商會鑒:變更國體,事關重大,非勳所獨能主持。誰非清朝臣子?各有應盡之責。數年以來,密謀進行,全仗眾力。去歲徐州曆次會議,馮段徐梁諸公及各省督軍,無不有代表在場;即勳此次到津,徐東海、朱省長均極端讚助;其餘各督軍,亦無違言;芝老雖麵未表示,亦未拒絕。勳到京後,複派代表來商,謂隻須推倒總統,複辟一事自可商量。勳又密電各方征求同意,亦皆許可,函電俱在,非可諱言。現既實行,不但馮段通電反對,並朝夕共謀之陳光遠、王士珍,首先讚成之曹錕、段芝貴等,亦居然抗顏反闕,直逼京畿,翻雲覆雨,出於俄頃,人心如此,實堪浩歎。孤忠耿耿,天日可表。雖為群小所賣,而此心至死不懈。但此等鬼蜮行為,不可不布告天下,鹹使聞知,以免混淆黑白。除將曆次會議記錄並往來函電彙集刊印分送外,先此電達。勳。微。
這一篇通電,大部分內容人們都已了解並不新鮮。其最有威脅力的部分,全在於最後的一句話。因為他告訴人們,他已在著手編印一部複辟文電集,正準備將往日密謀複辟的全部內幕公諸於眾。這對徐世昌、段祺瑞、馮國璋等人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嚴重的警告。
徐、馮、段很快便掂出了張勳這句危詞的分量。因此,自從張勳這篇通電發表之後,段祺瑞不僅再也不敢進一步通過荷使逼迫張勳就範,而且反過來由徐世昌出麵做和事佬,通過秘密渠道與張勳私下協商。請求張勳將全部複辟內幕材料交出銷毀,然後政府設法解決他的人身自由和財產安全問題。張勳堅持不肯銷毀內幕材料,但為了換得身家性命和行動自由,他和萬繩木式秘商後。提出隻要徐、馮、段聯合簽名保證其恢複自由和保障生命財產安全,他可以將全部內幕材料交給徐馮段放心的任何一個外國公使代管。該代管材料的外國公使將可做為雙方履行諾言的公證人。最後雙方同意,在“同意北派,以和為貴”的共識基礎上達成諒解。張勳這才叫萬繩木式從商衍瀛手裏取出材料交給了徐、馮、段放心的法國駐華公使。而徐馮段則開始分步驟地解除對張勳的追究。張勳總算是逃過了拿破侖晚年式的厄運。
正在這時,日本浪人佃信夫忽有一日像個幽靈似的,夾著一個布包出現在張勳住房門口。張勳連忙延入,兩人抱頭痛哭,共惜壯誌未酬。隨後,佃信夫從布包內取出一套日本和服和一卷繃帶,遞給張勳,並就著張勳桌上的紙筆寫道:“現已買通崗兵,請即化裝隨我脫出,東渡日本。”原來,佃信夫自複辟失敗以來,一直沒有放棄營救張勳的努力。曆經反複試探,終於買通了使館崗兵,他即從友人池田悅次郎醫生處,借得和服一套和若幹繃帶,潛入張勳幽居,想偕張勳化裝潛逃。張勳知其盛情,感激不盡。也連忙用筆寫道:“已與徐、馮、段洽妥,將予特赦,諸請放心。”兩人雖語文不通,但筆談甚暢,意盡之後,才戀戀不舍地灑淚而別。
果然,不久後,代總統馮國璋宣布免除對一切帝製犯的追究,雖然口頭上說“張勳除外”,但實際上張勳已自由自在地走出了荷蘭使館,並領回了全部私有財產。由於南河沿老宅已被炮火毀壞,他也不方便住在那皇城邊上格外顯眼的地方,便在西城區太平倉地段建了一大片漂亮的小洋樓。1918年8月,馮國璋辭職;9月,徐世昌繼任大總統後不出兩星期,即發布大總統令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