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6)(3 / 3)

於是,張勳便知道了,原來他的兩名衛兵真比他看得透多了,這位平日裏在自己人麵前八麵威風氣中軍主帥,在洋鬼子的炮火麵前果然是一名典型的逃跑將軍。炮聲一響,他自顧逃命尚且惟恐不及,哪裏還顧得陣前將士的生死存亡?張勳想起自己臨死還在盼望他的進退指令,現在想來,豈非可笑?他不由得暗自慶幸好在陣前自殺不成,否則,豈不白死?他於是在心裏有點兒看不起這位一攤稀泥般的糟老頭子。但他沒敢表露出來。相反,他仍然對他恭順備至。因為他畢竟對他有恩。而張勳對於任何恩人都是永記不忘的。

偷襲之中搶大炮,炮兵隊長施神威

張勳一行剛剛撤出,鎮南關即被法軍占領。關內軍民財物被劫掠一空。老百姓成群結隊向內地逃難,廣西全省大震。潘鼎新在張勳的護衛下逃到龍州海村才立下腳來收集殘部,會議善後。

就在這時候,張勳發現邊防上新來了一位奇怪的老頭。他個子矮小、鶴發童顏、白髯飄飄,看起來年歲不下70,而登山涉水健步如飛,幾乎連青壯年都要自歎弗如。更為奇特的是,這老頭走到哪裏,哪裏的老百姓就轉哭為笑,化悲為喜,齊呼“馮公來了,邊防有救”。頓時,民心安定,逃難百姓陸續重返家園,邊境各地百業生產始得重新運作。後來問過別人,才知道這老頭名叫馮子材,乃廣東欽州(今廣西欽州縣)人氏,當年確實已年屆古稀。他早在同治年間就已官至廣西提督,中間調任貴州提督7年,光緒七年回任廣西,光緒八年才稱病辭職回家種田。由於他久駐廣西,治軍嚴謹,恤士愛民,在廣西和越南北方各省民間素負盛譽。光緒十年,越法戰事告急。兩廣總督張之洞慕名派使者優禮請他重新出山幫辦廣西軍務。使者到時,馮子材正赤腳短褂,一副地道農民相,手牽著小孫子,趕著牛犢從田間耕作歸來,可見其為官時清正廉潔若何!他一聽使者表明來意,二話沒說,帶上兩個兒子就進廣州麵見張之洞和當時正在廣東督辦邊防事務的兵部尚書、欽差大臣彭玉麟。正式受命後,即率領一批廣東團練赴廣西,勇敢進駐鎮南關。當時,法軍劫掠該關後,考慮到一時尚無力繼續大舉進兵中國內地,因此,已暫時退回越南境內窺視中方動靜。馮子材便命令士卒重新在關前兩山之間築起長牆,以重兵扼守。並大大咧咧地命令原潘鼎新部下提督蘇元春率所部人馬居其後,總兵王孝祺率所部居其右,總兵陳嘉、蔣宗漢居其左,各軍之間互為犄角,以便策應。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竟不避忌訊,重新起用已被潘鼎新奏請革職的湘軍老將王德榜。一切布置停當,就聽法軍故意揚言,說要在某月某日某時再度攻關,殺進龍州。馮子材一聽,就料定法軍必定會在所揚言的進攻日期之前發起攻擊。於是決定搶在法軍來犯之前主動實施偷襲,以先發製敵,占據上風,振奮士氣。

對於這老頭的種種“狂妄”作派,潘鼎新等人早已又嫉又恨,因為按照現行職務排名,他隻是“幫辦廣西軍務”,而潘鼎新是巡撫,蘇元春是督辦,兩人職位都在其上。而現在,他卻全不把兩位上司放在眼裏,一切調度,徑自為之,好像這廣西的頭把交椅倒是坐在他屁股底下的一般,直把潘巡撫、蘇督辦氣得臉似豬肝,兩眼翻白。但礙著他資格老、威望高,又係總督優禮請出,特別信任的人,加上自己剛剛打了敗仗,正受朝旨切責,實在沒有麵子跟他爭鬥,這才不得不忍氣吞聲,受他一肚子窩囊氣。但這一回聽他說起要主動出關偷襲法軍,這等於沒事找事,故意去捅馬蜂窩。其結果,必然要挑起一場決戰,打破他們但求維持苟安的夢想。因而,潘巡撫覺得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首先在會上極力反對,蘇元春以下諸將也跟著起哄,紛紛抵製。隻有總兵王孝祺默不作聲。眼看“堅守不戰”已成定議。然而,馮子材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命令實際上和他意見一致的王孝祺率所部同行,即於會議當夜,趁著月黑風高,摸到法軍營內,像宰豬似的,一口氣宰了200多名法國兵,並毀壞了一大批輕、重火器。

恰巧鎮南關戰敗後收集殘部時,張勳新組建的防營被派歸王孝祺節製。因而他便得以隨王孝祺軍一同出陣,參加了這一場夜襲。張勳當時可能還不了解將領們之間的上述種種微妙關係,和他們在戰、守問題上的意見分歧。否則,他作為潘鼎新的門徒,可能至少也會在觀念上向著他的潘恩公傾斜。然而,事實上,他卻對馮子材充滿了敬佩之情。他深為這老頭的忠勇剛烈的猛將風範所傾倒,他也深為他的嚴謹周密的戰守部署和井然有序的軍事調度所折服。他知道這老頭從品格到才能都遠勝於潘巡撫。他也看出潘巡撫實際上已把指揮責任全交給了這老頭。不過,他以為這是潘巡撫樂於這麼做的。因而,他心中毫無芥蒂。他以興奮無比的心情,第一回領受了老將軍的戰鬥號令,心想立功的機會總算又來了,而正好他那一片空白的身世又極需靠戰功來填充,以使他獲得更加厚實的進身資本,去爭取更大的出頭。這樣,他一上戰場,便又表現得如魚得水,活躍無比。

戰鬥本身可以說打得寡淡無味。因為法軍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半個月之前剛被他們打得焦頭爛額的清軍,竟敢主動出關來劫營,所以清軍的夜襲幾乎沒有遭到任何抵抗,就輕而易舉地把那剛從睡夢中驚醒、還來不及操槍摸炮的“赤膊鬼子”一個個給割下了腦袋。等到法軍全部驚醒,並開始發出零星槍擊時,他們已放火燒紅了法軍營壘,主動撤出了陣地。法軍深夜亂作一團,懵頭轉向,眼瞪瞪看著漫天大火手足無措,更談不上對清軍進行追擊,因而清軍便幾乎是悠悠然地回到了鎮南關內。直到關門守卒以為出戰清軍已全部進關,重新落下了關門大鎖,才發生了一點戲劇性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