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匡胤奪權定國號 綠珠含淚訴衷腸(3 / 3)

幾天以後,綠珠在開封城西,離金明池不遠的明月庵出家,做了一名普通的尼姑。

再說趙匡胤初登皇位,忠於周室的一班舊臣,本來就心懷不滿,李重進、李筠、高懷德等人,更是多方聯絡,似有所圖,他對此深感憂慮。在趙普、陶穀的一再遊說之下,為了拉攏高懷德,安定懷觀望之心的舊將,趙匡胤經過反複的思考斟酌,決定將新寡的妹妹、燕國公主許配給他,並授予殿前副都點檢一職。

李良聽說此事,趕去宮中質問,趙匡胤神情尷尬,承認確有其事,並說明自己的苦衷,希望他體諒。

李良指著臉上的傷疤說:“陛下現在考慮的是軍國大事,自然不會計較過去的恩怨,可我輩草民,無法忘記過去的一切。隻要這道傷疤還在,高懷德就是我的仇人。時機一到,我必報此仇!”說完抬腳就走,趙匡胤隻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高懷德當了駙馬,一大批周室舊臣,見與趙匡胤素有尖銳矛盾的人,都能得到信任親近,果然都消去了猜疑憂懼之心,不再與李重進、李筠往來。一場潛在的危機輕易地消除了。

這步棋確實很巧妙。不過,李良心中的憤懣,卻始終無法平息。

高懷德與燕國公主的婚禮非常隆重,但李良、慕容延釗、石守信、王審琦都未參加,這令趙匡胤隱隱不安。於是,他特意在偏殿設了一個小型宴會,請了一些在京的故舊參加,欲借機撫慰一下李良等人。

君臣邊飲酒邊敘舊,倒也融洽。趙匡胤見李良一言不發,隻是低頭喝酒,知他仍在生氣,端起一杯酒來到他麵前:“李良,你的氣還沒消?——你要是原諒趙大哥,就喝了這杯酒!”

李良隻好站起來,囁嚅道:“陛下……”

趙匡胤打斷他:“不!現在沒有陛下,隻有趙大哥。李良,我們是兄弟啊!”

李良心頭一熱,隻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趙匡胤又分別向其他人敬了酒。酒過數巡,趙普感慨說:“想那周世宗,雄才大略,也稱得上一代雄主,卻因後嗣孱弱,斷了氣數,天下終歸我大宋所有,實乃天意也。”

陶穀接口道:“趙兄不可一概而論。我觀鄭王宗訓,確是庸才,然世宗次子宗讓,隆額虎目,頗類世宗,有王者之相,乃我大宋之隱患也。陛下,臣以為不可養虎遺患,宜及早除之!”

李良猛地站起來,氣衝衝地說:“陶先生一派胡言!宗讓隻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孤苦伶仃,怎麼就成了大宋的隱患?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連黃毛稚子也不放過,真不知是何居心!”

趙匡胤想起,宗讓是綠珠之子,心中不忍,況且一介孺子,能興起多大風浪?便搖搖頭說:“陶先生過慮了。”陶穀還想爭辯,趙匡胤擺手製止他,趙普也在旁邊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閉口不言了。

宴會結束,李良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已經是深夜了。

這是趙匡胤賞賜給他的一座府邸,雕梁畫棟,飛簷碧瓦,回廊曲折,台榭林立,大小房間數十,親兵家仆近百,即使朝中顯貴、外鎮將領,也不過如此。李良的地位確實比較特殊。他雖未任職,但與皇上關係非同尋常,且功勳卓著,無人比肩。因此,滿朝文武大臣,無不懼他幾分,就連陶穀被他當眾辱罵,也隻好自認晦氣,而不敢稍加反駁。

李良走進大廳,立刻有丫鬟送上茶來。他想起剛才陶穀的一番話,心裏不禁有些後怕,若皇上聽信陶穀的話,派人殺了宗讓,自己怎麼跟綠珠交代?一想到這些,不由暗自發起呆來。

突然,一道黃色的身影閃過廊柱,立刻又不見了。李良一把抓起桌上的劍,衝了出去,大喝一聲:“是誰?快出來?”“阿彌陀佛。”一位身披黃色袈裟的僧人飄然而至,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多年不見,施主難道認不出貧僧了?”

“你是何人?如何進得府中?”李良依然不敢鬆懈。

“貧僧法號弘忍,師弟別來無恙否?”那僧人微微抬頭,看著李良。

弘忍?弘忍師兄!真的是你嗎?李良渾身一陣顫栗,仔細打量眼前的僧人:五短身材,濃眉大眼,嘴唇左下角有一顆黑痔。不錯,正是師兄弘忍!

李良猛地撲過去,叫了一聲:“師兄!”便緊緊地抱住弘忍,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自從離開龍興寺,已經整整十五年了!十五年來,自己雖然身在塵世,內心深處,卻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師傅,還有眾多的師兄弟。

弘忍畢竟是出家之人,這麼多年來參悟修行,早就將生離死別看得淡了,輕輕推開李良:“師弟,可還記得師傅的話嗎?”

李良一怔:“師兄,師傅他老人家可好?”

弘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傅他老人家已於今年正月初一圓寂了。”

李良一聽,猶如五雷轟頂。自從八歲那年,被廣濟大師救上山去,領進寺裏,教他習字練武,將他培養成人,那真是師恩如海啊!可當年自己心浮氣躁,執意隨趙匡胤下山,離開了他老人家,未能盡半點孝心,如今連見他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良用手捶著自己的腦袋,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