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馮延巳手持笏板,出班奏道:“啟稟陛下,江北大半已經淪陷,敵方水陸大軍,又集結在長江北岸。周主親自督戰,士氣旺盛,而我大唐國力空虛,兵員匱乏,百姓也多有怨言。臣以為戰則國亡,唯有求和一途。還望陛下明鑒。”
“馮丞相,你也太懦弱了吧!莫非我大唐自烈祖以來苦心經營的大好河山,就如此拱手讓人不成?我軍雖敗,可是傾全國之力,還有二十餘萬兵馬,豈可輕易言敗求和!”李景達憤憤地反駁道。
“齊王之忠勇固然可嘉,卻不能不量力而行。若不是六合、紫金山、十八裏灘三戰皆敗,我大唐還不至於到今天這般境地!”馮延巳語帶嘲諷。
李景達臉一陣紅,一陣白,指著馮延巳大罵道:“馮延巳,你這個奸佞小人,你未曾立下寸功,徒憑口舌!你……”
李璟“刷”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厲聲斥道:“住嘴!事已至此,你們還在這兒互相指責,有何益處?”
“徐愛卿,你有什麼想法?”李璟轉向徐鉉。
徐鉉見唐主詢問,理了理衣襟,緩緩出班奏道:“敵強我弱,此乃實情。周主率領十萬之眾逼我金陵,更有趙匡胤、韓令坤等驍將拚死輔翼,確實不可輕敵。然長江天險,並非濠泗可比,周軍若渡江進攻,水軍尚顯單薄。郭榮駐軍江北數月,卻始終按兵不動,正為此也。”
“那徐愛卿以為如何是好?”李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以臣之見,對策有二:一是招募鄉勇,訓練新軍,以長江天險為屏障,全力抗擊周軍,此乃上策;一則將江北已陷之地,割讓周朝,郭榮其意正在此,一旦得地,必定退兵,此乃下策。如何取舍,請陛下定奪!”
李璟心想,如果出兵對抗,一旦打不過周軍,豈不是連江南一隅也保不住了嗎?況且即使采用上策,江北各州依然收不回來,還不如獻出江北之地,以換取眼下的安寧,不管怎樣,總比亡國好啊!
第二天,李璟派大臣陳覺為特使,前往江北求和,表示願意將江北之地,盡數獻給郭榮。
於是,江北十六州,盡數劃入後周版圖。
郭榮見唐主軟弱可欺,索性要他自去帝號,以後按藩國禮製,稱為“國主”,並使用周朝的年號和曆法,李璟也一一遵從。
從此以後,南唐日益削弱,逐漸失去了與後周對抗的實力。
周世宗顯德五年(958年),趙弘殷因勞累過度,舊病複發,雖經太醫多方治療,終因回天乏術,溘然長逝。周主聞此噩耗,親往趙府致哀,厚賜奠儀。又追贈趙弘殷太尉、武清節度使官銜,並封杜氏為南陽郡太夫人。如此恩寵,在當世可謂無以複加了。
趙匡胤居喪在家將近一年,這段日子裏,他不問政事,每天讀讀兵書,逗逗孩子,和細君朝夕相伴,日子倒也過得悠閑。匡義已經二十歲了,在開封府任供奉官都知,見哥哥走進來,連忙叫聲“哥!”放下手中的書卷站起來。
趙匡胤拿起桌上的書一看,原來是《李太白集》。他望著臉色白淨,頗有儒雅之氣的弟弟,眉頭微微一皺,道:“匡義,我們趙家世代為武將,你怎麼總愛看這些浮華無用之物?”
“孔子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文武兼備,豈不更好?況且,詩詞文賦,並非浮華無用之物,亦關乎治民施政的大局,故魏文帝日: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趙匡義理直氣壯地答道。
“好一個夫子門徒,滿口之乎者也!”趙匡胤一聽,心中有氣,可知道勸說也是無用,再說父母親都讚同匡義勤習文章,父親征淮南的時候,還特意搜羅古書,給他帶回的書籍多達幾十箱。
正在這時,管家說潘美求見。趙匡胤快步走向客廳,不知道他突然到訪,所為何事。
潘美是大名府人,字仲詢,為人機智,風流倜儻,比趙匡胤年長兩歲。當年郭榮任開封府尹時,他和趙匡胤同為幕僚,後來趙匡胤出典禁軍,潘美卻一直跟隨郭榮,幫他處理文書,深得郭榮信任。職務雖不高,朝中大臣都敬他三分。
“潘兄前來所為何事?”
“回稟太尉,陛下令卑職前來,請太尉進宮,有要事相商。”
“潘兄,不知陛下為何召我進宮?”
“北漢主劉鈞,與遼人聯成一氣,屢次騷擾我大周邊境,皇上深以為患。今日召太尉進宮,必定與此事有關。”
趙匡胤與潘美一起出去,在院子裏突然問道:“陛下最近身體如何?”
“皇上身體一向很硬朗,但近半年以來,似不如前,屢染小恙,不過尚無大礙。”潘美見趙匡胤如此問,有點意外,卻也沒說什麼。
兩人來到大殿,李重進、張永德已在殿中。郭榮對眾人道:“想必北漢犯邊之事,諸位有所耳聞。朕早就想平定北漢,隻因淮南戰事未平,無暇顧及。現在南患已息,國家強盛,軍隊休整了將近一年。朕以為北征的時機基本成熟,不知諸位有何意見?”
張永德道:“北漢擾邊,皆是小規模行動,不足為患,可增派援軍,加強北防。臣以為江南剛定,百姓思安,大舉北征為時過早!”
李重進嘿嘿一笑道:“永德未免過於謹慎。北漢割據,與我大周分庭抗禮,至今已有十餘年,實為心腹之患。眼下國家新得江北十六州,國力雄厚,兵強馬壯,正當一舉蕩平北漢,完成先帝的遺願!”
郭榮見趙匡胤低頭不語,問道:“趙愛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