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以誠、恕知天下(2 / 3)

在這種情況下,鹹豐帝才有“棄瑕錄用”的旨意,肅順也趁機以人才難得進言。官文接旨後,才不再催左宗棠對簿,草草了結此案。此案剛發生之時,左宗棠曾寫信給友人,陳述自己的委曲與悲苦之情:“弟性剛才拙,與世多忤,近為官相所中傷。幸所做之事容易明白,而當軸諸公尚有能知之涼之者,或可不預世網,然亦險矣!自念草野書生,毫無實用,連年因疊梓之故,為披發纓冠之舉,忘其愚賤,一意孤行,又複過蒙優獎,名過其實,其遭此謗陷,固早在意中。特欲借會試一遊京師,脫離此席,非敢再希進取,以辱朝廷而羞當世之士也。”於是,左宗棠辭別駱秉章,於鹹豐十年正月離開長沙。他三月三日到達湖北襄陽,突然接到胡林翼一封密信,“言含沙者意猶未謙,網羅四布,足為寒心。”當時,正值襄陽大風雪,左宗棠想躋登廟堂之上,深感帝鄉不可期,擬委身江湖之遠,又憂讒畏譏。

當時,曾國藩駐軍宿鬆,胡林翼駐軍英山,議欲分三路進攻安慶。左宗棠來營暫避鋒芒,曾國藩熱情地接待了他,並連日與他商談。正在這時,四月初一日,特旨詢問曾國藩說:“左宗棠熟悉湖南形勢,戰勝攻取,調度有方。目下,賊氛甚熾,而湖南亦所必欲甘心,應否令左宗棠仍在湖南本地襄辦團練等事,抑或調該侍郎軍營,彈得盡其所長,以收得人之效?著曾國藩酌量處理。”曾國藩立即於四月十三日上奏說:“左宗棠剛明耐苦,曉暢兵機。當此需才紮亟之際,或飭令辦理湖南團防,或簡用藩桌等官,予以地方,彈得安心任事,必能感激圖報,有裨時局。”曾國藩與胡林翼是在左宗棠極其潦倒,“四顧蒼茫”的時候,向左宗棠伸出了援助之手。

清廷接到曾國藩上述奏章,於四月二十日,諭令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補,隨同曾國藩襄辦軍務”。左宗棠因而正式成了曾國藩的幕僚之一。曾國藩立即讓他回湖南募勇開赴江西戰場。過了幾個月,左宗棠軍在江西連克德興、婺源,曾國藩立即於十一月二十八日專折為他和部屬報功請賞,並追述他以前的戰績說:“臣查左宗棠一軍,自移師景鎮,一聞貴溪警報,分路調撥,或迎頭痛擊,計十日之內,轉戰三百餘裏,連克三城,使狼奔須突之眾,喘息不得少定。實屬調度神速,將士用命。自此股剿敗之後,即有池州大股撲陷建德,直犯浮梁、景德鎮,亦惟左宗棠一軍獨當其衝。左宗棠初立新軍,驟當大敵,晝而躍馬入陣,暮而治事達旦,實屬勤勞異常。”可謂推崇備至。左宗棠因此得晉升為候補三品京堂。

至鹹豐十一年四月初二日,曾國藩又上奏道:左宗棠“上年奉旨襄辦臣處軍務,募勇五千餘人,馳赴江皖之交,方慮其新軍難收速效,乃去冬堵黃文金大股,今春擊退李世賢大股,以數千新集之眾,破十倍凶悍之賊,因地利以審敵情,蓄機勢以作士氣,實屬深明將略,度越時賢”,因而懇請“將左宗棠襄辦軍務改為幫辦軍務”。朝廷立即照準。

這年十一月十六日,曾國藩根據閩浙總督慶端、浙江巡撫王有齡之請,奏請派左宗棠援浙,並將在江西廣信、廣豐、玉山、饒州和安徽徽州等地的陸軍及昌國內河水師,統歸左宗棠就近節製調度,使左宗棠開始擁有較大的軍權。但左宗棠還來奔至杭州,杭州已於十一月二十八日(1861年)被太平軍占領,杭州將軍瑞昌與浙江巡撫王有齡均死於戰事。於是,曾國藩第四次上奏保舉左宗棠。他於十二月十二日向左宗棠通報說:“浙江竟於十一月二十八日失守,六十力生靈同遭浩劫,天乎酷哉!弟於二十五日複奏統轄浙江軍務,已附片密清簡閣下為浙江巡撫。無論是否諭允,目下經營浙事,全仗大力,責無旁貸。”

果然,左宗棠於次年二月(1862年)即受命為浙江巡撫,並根據曾國藩的奏請,朝命左的部下蔣益澧為浙江布政使。曾國藩一方麵請求辭掉自己節製浙江軍務的諭令,一方麵把左宗棠推到了浙江的最高位置上。他在奏稿中寫道:“以臣遙製浙軍,尚隔越於千裏之外,不若以左宗棠專為浙省,其才實可獨當一麵。”曾國藩如此謙讓,又如此真心實意地為清朝廷保舉人才,心中哪有半點對左宗棠的嫌隙之意?

同治二年三月十八日,左宗棠被授命任閩浙總督,仍署浙江巡撫,從此,與曾國藩平起平坐了。三年之中,左宗棠從被人誣告、走投無路的人,一躍而為封疆大吏,這樣一日千裏的仕途,固然出於他的才能與戰功,而如此不斷的報功保舉,也隻有曾國藩才能做到。所以,左宗棠在挽曾國藩的聯中,深情地寫道:“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輔。”

時人及後世常愛談曾、左交惡。其實,二人雖僅止於有齟齬,內裏卻交情至深,正如左宗棠自己所說的“同心若金,攻錯若石”。共同的事業——中興清室,使他們走到了一起,因而成為曆史上的一段佳話,這也正是曾國藩“待人以誠恕”的最好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