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我以前沒有聽說過此人呢?如果他真的是一名將才的話,他應該早已經建功立業了,為何卻又如此默默無名呢?”李靖頗有些不解地問道。
“老將軍有所不知,這康蘇密在此之前一直負責為突厥鎮守西陲,防備西方各異族對突厥的襲擾,也正因有他鎮守西邊,頡利這才能夠四平八穩地集中力量進攻我朝。不過康蘇密生性耿介,而且又在始畢可汗帳中效過力,因此常常受到其他人的排擠和打擊,而頡利對其也心懷猜忌而不委以重任,因此才把他調至最前線卻又不給他大量的兵馬。若不是他善於將兵,末將也就早率兵馬殺過去了。”
張公瑾雖然說得有些無奈,但語氣之中卻也頗多欽佩之意。李靖聽後不禁躊躇起來,眼光卻驀然發現張公瑾身邊的那名年輕的將官正略帶笑意的看著自己,而他那明亮透徹的眼光中也閃爍著一種成竹在胸的自信和靈秀睿智的光芒。李靖的心不覺一動。張公瑾似乎覺察到了李靖這細微的變化,回首將身邊的那年輕人拉到自己的身前,拍著他的肩膀對李靖說道:“元帥,這是末將麾下新招致的一員猛將,年輕有為,而且頗通兵法,是個可造之材,元帥才雄偉略,末將想讓他跟隨元帥一起征戰,省得在末將這裏屈了才,不知元帥意下如何?”
李靖點點頭,對張公瑾說道:“你我同擔掃除北虜之重任,何分彼此,不過老夫此次出行隻帶了黃侍衛一人,也正缺人手。”說著,他便麵向那小將道:“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回元帥,末將名叫蘇定方。”那年輕人頗為恭順地說道。
“元帥,蘇定方原是代州人氏,家境殷實,在當地頗有名望,但自他投軍之後卻勤奮刻苦,作戰也勇猛頑強,從無懈惰之時。”張公瑾又在旁邊說著。
經他這麼一說,剛才還從容自若的蘇定方頓時臉紅局促起來,忸怩半天才恢複了常態。他的這種舉動給李靖留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印象。隨即他便又略帶笑意地說道:“蘇定方,剛才的情形想必你也都看到了,不知你認為如何才能順利通過康蘇密這一關?”
聽見李靖發問,蘇定方先是略微沉吟了一下,隨即便頗為自信地說道:“啟稟元帥,末將認為對康蘇密隻能智取,而不能強攻。康蘇密用兵機詐,詭計多端,如果我們力攻,到時即使取勝也會損失慘重,所以不能以力敵之。而且,突厥人善於遊牧,居無定所,兩軍交戰,他們的主要目的也是擄奪財物,根本不重視一·城一地的得失。也正因為如此,對方的城防並不算太堅固龐大,我們甚至可以繞過康蘇密的防區而直取定襄,但如果我們背後有這樣的一個強敵當道,即使我們順利北進恐怕也不得安生。末將倒有一法能夠解決康蘇密的問題。”
“噢,什麼方法?說來讓老夫聽聽!”李靖眼前一亮,連忙追問道。
“離間計。”蘇定方隨即脫口說道,“元帥,那康蘇密正是因為生性剛直而遭人排擠的,而且頡利對其也不甚重用,如果我們能夠巧施反間計,離間康蘇密和頡利的關係,到時我們就會坐收其利,不但可以除卻強敵,而且還有可能使其投誠於我方,增加我方的力量,不知元帥以為意下如何?”
“好!”李靖高興地大聲叫好,緊跟著又說道,“這個計策甚好,既能除去強敵,又能不費一兵一卒,而且現在頡利必然正處於狐疑之際,離間計正好可以發生效應,本帥馬上派精通突厥之言的人前往北部大漠散發消息!”
隨後,李靖和張公瑾商議了半天,挑選了許多精通突厥語言的人前往北邊,散發消息,離間頡利和康蘇密的關係。同時,他們也隨即接到了李世民的聖旨,聖旨中並未提到對於李靖出師不利的責罰問題,而是說已派李勣率領大軍前來支援,而李世民自己不久也要親自來前線督陣。其實,李世民早已預料到李靖此次率領三千人馬突襲頡利的舉動有可能會失敗,但他仍然認為可以放手一搏,如能成功,再以大軍繼之,定可一舉殲滅突厥兵馬,所以他才放心大膽地將自己的三千黑甲輕騎兵都給予李靖使用。隨後,李勣又派人給李靖送來軍報,說自己率一部分兵馬出行雲中,而另一部分兵馬則由秦叔寶率領與李靖彙合,兩兵分進,於定襄會師,使頡利腹背受敵。李靖見後非常高興,命令部下加緊操練,準備隨時進擊盤踞在定襄的頡利。
四天之後的早晨,探馬來報稱前往北地行使離間之任的人已大為奏功,如今定襄城內人人都知道康蘇密與唐軍勾結,否則又怎麼守城不出,始終沒有什麼勝果呢?李靖等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很高興,知道頡利生性狐疑且又下手狠辣,大約對康蘇密也不會手軟。蘇定方則趁機向李靖進言道:“元帥,頡利既然狐疑,對康蘇密自然也不會放心得下,或許這就會遣使訊問康蘇密,我們不如趁這個時間派人去遊說康蘇密,或許就能將其納於元帥麾下。”
李靖聽後笑著點了點頭,而後對蘇定方說道:“我們既行反間,當然是希望能夠掃除眼前的強敵了,如果能使其歸附那就再好不過了,那你認為誰能擔當這個出使任務呢?”
“末將不才,願意隻身前往突厥營中遊說康蘇密。”蘇定方欣然答道。
“元帥,末將願意隨同蘇將軍一同赴突厥營帳勸降康蘇密!”
眾人循聲觀瞧,發現說話的人是黃明,而蘇定方的臉上也立即現出興奮的神色。通過這幾天的交往,蘇定方早已把箭術超群、生性豁達開朗的黃明視為無話不談的知己,如今一見黃明主動請纓與自己同行,他的心裏自然就特別高興。
李靖本來還擔心蘇定方一個人前去突厥營中還略顯力薄,如今見有黃明隨行給予支持,他才完全放下心來。當下,蘇定方和黃明二人略微準備了一下之後,隨即便出城前往突厥城池。其實,說是城池,城牆卻並不甚高,而且多為黃土,這還是不久之前頡利為防備唐軍的進攻而專門派人趕時壘築起來的呢,而且城中隻有康蘇密率領自己的部下駐守,並沒有其餘的百姓居住。
出了馬邑城,蘇、黃二人舉目北望,隻見一片蒼茫昏黃之中,兀的突起一座極小的城池,在周圍的落落平川和間而起伏不絕的丘陵相襯之下,這座城池越發得顯現出小來。時值寒冬,萬物凋零,再加上前幾日征戰的痕跡和從極遠處傳來的單調卻又低沉喑啞的鳥的叫聲,一股冷峻肅殺之氣便倔強地拔地而起。
黃明年紀不甚大,又在宮中任職多年,所以於軍事上的東西一無所知,至於他自願陪同蘇定方出使突厥營寨,完全是出自於朋友之情和好奇之心,並非是已有對敵良策,所以,一出馬邑城門,他便向蘇定方說道:“定方,對方有那麼多人,我們隻有兩個人,萬一他們想殺我們,我們可就都死定了!”
蘇定方莞爾一笑,對黃明說道:“如果我們二人進入突厥大營後仍想以力敵之,那麼就是再來兩百個蘇定方和黃明也照樣會屍骨無存,但軍中俗語為‘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們既為使命,想必康蘇密還不至於會傻到殺我們。不過我們二人還是不能太過招搖,不如轉道從北門進城。”
黃明點點頭,隨即縱馬追隨蘇定方而去。馬邑城頭之上,李靖等人目送二人縱馬而去,眼光之中滿是殷殷期待。蘇定方和黃明二人打馬揚鞭,先是縱馬向正東而行,奔走於略微起伏的低地之中,正好可以隱去馬的行跡。到正東腹地之後,二人又折而向北,估計馳過馬邑城之後,又折而向西疾馳。過不多時,二人已經將馬停在了突厥城池的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