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李靖率先催動胯下戰馬,掛好大刀,一邊彎弓搭箭,向北麵的濃霧中的減殺聲和嘈雜聲射擊,一麵向北馳去。黃明一見唯恐他有什麼閃失,立即號令兵士們彎弓搭箭向北麵的敵軍陣營中射擊。這些黑衣鐵甲軍都是李世民親自挑選並且授以射術的,所以這些兵士不但箭法極準,而且膂力出奇地大,所用彎弓的力度自然也就極大,射出去的箭支支都能穿透普通的護體盔甲。一排箭射出去之後,對麵敵陣中頓時便傳來一陣陣慘叫聲,射過來的箭也驟然減少了許多。黃明等人大喜,又是一排箭射過去,人也隨之向對方猛衝過去。
縱馬疾馳須臾,他們才看清襲擊自己的正是突厥兵士。此刻,這些兵士們或騎於馬上或半蹲在地上準備再次射出手中的箭。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李靖他們會衝向北麵,而且行動如此迅速。慌亂之間,他們竟然忘記了拿起武器抵禦已經奔襲至眼前的進攻,轉眼之間便喪命於這些黑甲輕騎兵的刀劍之下。有的突厥兵想縱馬而逃,卻也被唐兵彎弓搭箭,當場射斃於馬上。
李靖率領眾人如入無人之境,又如猛虎下山,殺得那些以為勝券在握的突厥兵連連慘叫,屍橫遍地,迅速地讓出了北麵的地盤,隻有零星的幾支冷箭還會從某些角落中射出來,但大量的箭矢都再也沒有了。李靖大喜,振臂一揮,示意大家繼續北行,而黃明坐在馬上也長出一口氣,終於脫出敵人的包圍圈了。但是,也就在這時,忽然有一支箭穿霧而出,直奔李靖的麵門而來,而且破空之勢甚強,李靖抬起手中的大刀一磕,將那支利箭磕落於地上,但他的雙臂卻也為之輕輕一顫,李靖也不由得為之一怔。遲疑間,卻見一名胡將縱馬迎麵向他衝了過來,但見這員胡將身材魁梧,眼光明亮,麵色黧黑,鬢邊一副絡腮胡須,而且他手中所使的也是一把大刀。李靖提停戰馬,將手中的大刀一橫,朗聲問道:“我乃大唐北征元帥李靖,來將通名報姓!”
那員胡將聽到李靖發問;先是哈哈大笑幾聲,這才頗為得意地說道:“若問在下是誰,我乃馬邑巡行都尉康蘇密,專門負責向南防備,在下早就料到你們會耍奸使詐,因此便率領部下兒郎在此守候,天公作美,果然讓我給等著了。李靖,我康蘇密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但今日你卻實在背運,我在此地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任你有通天本領也插翅難飛!”
說著,那康蘇密摘下鞍韉之上的牛角號,猛然吹響,轉眼之間,剛才還在遠處茫然不知所往的呐喊聲又迅速地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剛剛才脫逃了突厥兵包圍的李靖又落入了敵人的包圍之中。可是就在雙方兵士剛一交手的一刹那,極遠的濃霧深處的南方忽然接連傳來幾聲號角的鳴響,驚天動地,震耳欲聾,而且那氤氳彌漫於天地之間的霧氣也隨著號角的響聲急劇地顫動搖蕩起來。李靖聽到號角聲音之後心內不由得一驚:難道突厥兵又有人來支援作戰了?
但隨之,他的臉上便不由得浮出一絲笑容來,因為剛才那些突厥兵驚天動地的呐喊聲忽然間便銷聲匿跡,而且也並沒有按照康蘇密的意圖所指迅速地圍攏上來,代之而起的卻是一陣陣的廝殺聲和慘叫聲。看來新來的這些人是友而非敵。
剛才還洋洋自得的康蘇密也忽然間臉色大變,因為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手下的慘叫聲和哀號聲,而且他也清楚地聽到了並非來自於自己手下的驚天動地的呐喊聲。剛才還彌天漫地的大霧一刻之間突然便變稀變淡起來,陽光雖然有些慘淡,但卻徑直爽朗地照射到地上,周圍的東西頓時也變得清晰可見。剛剛還被大霧裹得嚴嚴實實的眾人驟見清光,都有些感到意外,而坐在馬上的李靖和康蘇密則於一驚之後迅速地向四周看去,周圍清清楚楚地分成了三隊人馬,一隊是李靖所率領的黑衣輕騎兵,雖然剛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而略顯狼狽,但仍舊個個精神抖擻,準備隨時迎擊敵人的進攻;另一隊是康蘇密率領的突厥兵,正呈東、南、西三麵合圍之勢,人數也不少,不過最外圍卻顯得頗為淩亂浮躁;而在他們的外圍則是一大隊唐軍,為首的帥旗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張”字。此刻,那大隊唐軍正呐喊著向突厥兵士猛衝,而猝不及防的突厥兵士則抵抗不力,慘叫連連。
李靖見狀精神猛然一振,將手中的大刀猛地一揮,直指突厥兵士,大聲地叫道:“弟兄們,衝啊!”
那些剛剛喘息而定的兵士一見來了援軍,一個個殺氣更盛,當下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縱馬向敵陣衝去,李靖也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向康蘇密衝過去。那些突厥兵士頓時便腹背受敵,首尾難顧,又被兩方人馬擠於狹長的一塊地帶內,擁擠不堪,有的人甚至被自己的人馬踐踏而死。那康蘇密雖然也親自上去與李靖交戰,但眼見自己的精心策劃轉瞬之間便化為烏有,早已無心戀戰,虛晃一招,率領自己的殘兵敗部倉皇向北逃去。李靖心知自己的手下都已人困馬乏,也不追趕,而是率領自己的兵馬去彙合那隊有如神兵下凡的援軍。
隻見對麵招展的旌旗之下傲立兩匹戰馬,馬上端坐兩員武將。因為距離有些遠,所以一時李靖也看不清楚,隻好聚神細瞧,卻見對麵兩員武將催馬向自己這邊而來。正當他遲疑間,為首的那員武將在馬上拱手笑道:“李將軍大駕光臨馬邑,張公瑾未能遠迎,還請將軍恕罪!”
李靖剛才還疑心此人有可能是代州都督張公瑾,如今一聽,更是不錯,連忙催馬上前與其寒暄起來,同時對他率軍來援表示謝意,隨即便笑著問道:“張將軍,你是如何知道老夫在此地的?”張公瑾在馬上一笑,拱手對李靖說道:“老將軍,末將早就聽聞神兵蓄勢要來征討突厥頑虜,而今天又正逢大霧,應該是揮師疾進北伐的大好時機,所以末將一直在馬邑城中靜候。剛才聽到守城的兵士說外麵有征戰殺伐之聲,我還感到奇怪,未料神兵來得如此迅速,我還以為是敵人搞的鬼把戲,所以開始並未出城。經探馬報後,末將才得知果真有我軍兵馬被圍困,這才率兵出來增援,未想竟是老將軍親率黑甲輕騎兵來此討敵。末將救護來遲,還請老將軍恕罪!”
“將軍說的這是哪裏話,你又不知道老夫率軍來此,何罪之有啊!”
“老將軍,請恕末將多嘴,怎麼老將軍隻帶著這麼少的兵馬來掃除突厥賊虜呢?”
聽到張公瑾問及此事,李靖一時黯然,但隨即便抬起頭來,雖然有些意氣蕭索,但好在他久經沙場,熟知勝敗乃兵家常事之理,當下振奮精神道:“老夫本想借突厥頡利悖心離德之時以騎兵突襲剿滅其部,而到了馬邑之後又適逢這場大霧,所以老夫便認為兵貴神速,正好可以趁這場大霧攻敵不備。不想剛過馬邑便中了那康蘇密的埋伏,若不是你率兵來救,老夫恐怕要全軍覆沒了。這支鐵甲軍是皇上一手培植起來的,如今卻險此葬送在了老夫的手中,老夫真的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
黃明在一邊眼見李靖又有些意氣低沉,連忙上前勸慰他道:“元帥,末將剛才已經清點了一下傷亡數字,由於我們及時反擊、突圍及時再加上張將軍的適時援手,我們隻損失了三百名軍士,其餘隻是有些輕傷。”
“話雖如此,可是老夫曾在皇上麵前誇下海口,說隻需區區幾千兵馬便能生擒頡利至於皇上書案之前,可如今卻白自損失兵馬而無功,這都是老夫好大喜功,驕傲自滿所致。”李靖頓足道。
“將軍,勝敗乃兵家之常事,您又何必對此小敗而耿耿於懷呢?舉國上下誰不知道將軍久經沙場,功勳顯赫,若是將軍好大喜功,皇上又怎麼會放心地把北征的重任交給將軍呢?而且這康蘇密也熟知兵事,文韜武略兼備,末將到此之後也曾經與其有過幾次爭鬥,亦未曾占到任何便宜,由此可見這康蘇密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