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百姓苦玄宗飯難咽 黑衣人無害不殺人(3 / 3)

“那你就來偷我們的東西啊!”程知節又喝問道,不過聲音已比剛才小了許多。

“我這不是偷,我這叫劫富濟貧!”唐成不屈不撓地辯駁著,“你們有那麼多錢,我隻不過是拿很少一部分,分給窮人們去花,你們照樣可以過錦衣玉食的優裕生活,而那些錢也可以讓不少的窮人暫時免受饑餓之苦。”

“你們這裏的生活真的就這麼苦嗎?”李世民開口問二人道。

“怎麼不是,您甭看我在這店內跑前跑後的,可每天也隻能吃些殘羹剩飯,勉強混個飽足,就這樣也比鎮裏的許多人強,所以我還是感到很知足。”唐天健既略帶苦澀又非常滿足地說道。

“那你們這裏去年的收成差嗎?”

“差什麼,去年風調雨順,糧食多得吃不了,可禁不住官爺們要啊!今天征一點兒,明天征一點兒,而且名目繁多,不交就得挨打甚至被拘押起來,誰敢不交啊!這樣子一來二去,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糧食就都運進官家的糧倉裏去了。”這是唐成的聲音,雖然他的雙手被綁,但口氣卻仍不見小。

兩個年青人的話使得眾人的心情不由地緊張起來,洛陽距離長安這麼近,但眾人卻對龐相壽的胡作非為一無所知,那麼更遠的地方呢?那豈不更是天高皇帝遠了嗎?而且,洛陽地扼東西交通要路,位置極其重要,如果洛陽的根基都不能穩固下來,那麼又何談使天下歸於平定,使臣民能安居樂業啊?

那唐天健見眾人都不再說話,而且麵露憂慮的神色,連忙笑著對眾人說道:“幾位爺,你們看我兄弟該怎麼辦啊。要不然看在我跑前跑後的分上就把他給放了吧,他這可真是第一次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要不然憑他的功夫恐怕也不至於給你們抓住。再說,他的家裏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要由他來照顧……”

“天健哥,你不要瞎說!”唐成忽然大聲地衝唐天健吼了起來,緊接著便又叫道,“你不用給我編謊話,我媽剛剛去世,她是被餓死的,她要不是為了讓我多吃點東西而省吃儉用也不會被活活餓死!”

說到後來,唐成的眼睛已經被憤恨和傷心的淚水給充滿了。李世民目視他良久,走到他身邊,親手解開他的綁繩,從包中掏出四大錠金子遞到他的手裏,滿是同情地說道:“算了,這四錠金子你拿著,你走吧,不過此後要記住啦,不要看見住客棧要菜吃的人就去偷他們,不要認為這是劫富濟貧,說不定對方的財物也是自己拚死拚活掙來的呢!記住,要做一個好人,做一個能夠助人於危難之間的好人!”

唐成手捧著那四大錠金光閃閃的金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他看清了李世民微笑的目光中充滿信任和鼓勵,這才知道李世民說的話是千真萬確的。他連忙用力地點點頭,而後跪倒於地,斬釘截鐵地說道:“唐成今日誤走歧途,多謝幾位不予追究而且對唐成加以點撥,以後如再有緣,唐成定然厚報諸位的大恩大德!”

說著,唐成在地上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而後站起身,將金子揣入懷中,又滿含深情地把眾人一一打量了一番,轉身離去。那唐天健見眾人並沒有為難唐成,更是喜不自勝,又是點頭哈腰,又是作揖行禮,而且還笑著說:“小人雖然眼拙,但卻早就看出幾位客官不是普通人,回去我一定會再好好教訓教訓那小子,幾位早點歇著吧,如果抓緊時間還能再美美地睡上一覺,有什麼事情盡管招呼我,好了,不打攪幾位了!”

說著,唐天健伸手把翻倒在地上的幾把凳子扶起來,而後轉身而去。李世民等人看了看天色,時間確實還早,便又都各自散開回自己房裏睡覺去了。

第二天,眾人早早起來,洗漱完畢,便在熹微的晨光之中縱馬奔洛陽城而去。二百裏的距離雖然也不算太短,但借助馬的腳力,眾人未及晌午時分便已到達了洛陽的西城門。城門外的兵士執兵刃肅立,對過往的行人檢查著,不過是例行公事,敷衍潦草。

李世民等人下了馬,手牽著馬匹,排成一隊向城門走去。到了城門邊,眾人正要進城,卻被門口的軍兵攔住,為首一名滿臉橫肉像是個小頭目的軍官斜著三角眼上下打量了眾人一番,陰陽怪氣地問道:“哪兒來的,幹什麼去呀?”

“從長安來,到登封去投親。”走在最前麵的魏征輕聲細語地說道。

“去投親用得著帶這麼大的隊伍,你們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從京城來的人就是不一樣。”那軍官一邊冷嘲熱諷地說著,一邊又將眾人所牽的馬仔細地看了看,晃蕩著身子,點著頭說道,“嗯,馬倒還不錯,看來個個都能跑,行了,你們把馬都留下後就可以進城了。”

“軍爺,這馬可都是我們自己的,為什麼要讓我們把馬留下啊?”魏征頗為吃驚地問道,而其他人的吃驚也絲毫不亞於他。

“是啊!我知道這些馬是你們的,我也沒說你們的馬是偷的啊!如果真是偷的,連人你都甭想走了!”

“那你為什麼把我們的馬留下啊,我們還要借它們的腳力趕路呢?”

“虧你們還是從長安來的,怎麼一個個都傻兮兮的呢!在長安也是遊手好閑的主兒吧,你沒聽說突厥要打過來了嗎?現在國家急困,戰馬尤其缺乏,你們既然身為大唐的子民,就應該為國家出力,這些馬都將被征去作戰馬,如果打完仗還活著就再還給你們。好了,趕快把馬留下走人,別擋著別人進城,如果再要噦唆,你們連人都甭想走了!”說到後來,那軍官的口中已盡是威嚇的口氣,滿臉的橫肉也越發的猙獰可怖。旁邊有一個好心的老人貼在魏征的耳朵邊小心翼翼地說道:“算了吧,這些人你們是惹不起的,還是把馬給他們吧,我昨天親眼看到一個小夥子因為不想把馬給他們而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口吐鮮血。”

“唉,我說軍爺,你把我們的馬都給弄走了,那我們怎麼去登封啊?從洛陽到登封可還有好幾百裏路要走呢!”程知節氣呼呼地嚷嚷著。

聽到程知節的埋怨,那為首的守門軍官三角眼一翻,看了程知節一眼,惡聲惡氣地揶揄道:“嗬,你這麼大塊頭,還怕走這麼幾百裏的路程嗎?再說了,你們兜裏有的是錢,進了城雇輛大車把你們拉到登封去不就完了。行了,把馬留下,趕緊滾蛋吧!”

看著他那囂張猖狂的模樣,程知節恨得咬牙切齒,就要衝上去與對方理論,卻被身邊的房玄齡死死拽住,生怕他惹出什麼事端而暴露了身份。眾人無可奈何地將馬上的東西卸下來,而後將馬匹交給了那些守門的軍兵,守門的軍兵們將李世民等人所騎的馬都拴在城門邊的樁子上,那裏已大大小小的拴了十餘匹馬。

眾人把自己所帶的東西手提肩扛地帶進城中,對剛才那幾名軍兵是一肚子的不滿意,自己所騎的馬匹都隻是普通的坐騎,根本上不了戰場,真不知道洛陽城是誰發布的這樣無理的命令。可不滿意歸不滿意,眾人也是無可奈何,他們不想把自己的身份暴露這麼早,因而對那些軍兵的強取豪奪也隻能徒呼奈何。雖然他們知道龐相壽在洛陽絕對不是清正廉明,但他究竟貪贓枉法到了什麼程度,他們還要充分地體察民情才能知道,而且最後才能給予龐相壽以致命的一擊。

正午的洛陽街頭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雖然這裏飽經隋末戰火的洗禮,但隋煬帝費資無數的功勞卻仍可見一斑。雖然以前的建築物已經被戰火焚毀,但後來重建的卻更處處都顯露出一種富麗堂皇、卓爾不凡的皇家氣派,其氣派不比長安城有所遜色,洛陽是隋煬帝南巡遊樂時的行營別館,耗費巨資及人力建有不少的皇家富苑。為了能夠使洛陽的牡丹更能引人入勝,他不惜將全國有名的花匠都遷到洛陽去居住,而且還請雕刻及建築名手為他的牡丹修建棲身的宮殿。為了能夠在一年四季都能夠在洛陽看上牡丹花的盛開,隋煬帝更是煞費苦心,不但從全國各地搜集花期不同的牡丹,而且為牡丹建起溫度適合的豪宅,以使牡丹在冬天都能盛開於溫室之中。至於地扼東西交通要道的洛陽的無與倫比的軍事地位,他反倒不是那麼熱心了。

現在雖然不是牡丹盛開、馨香滿城的時候,但城內仍是熱鬧得很。可是這熱鬧隻停留在人多上,因為街道兩旁雖然店鋪林立,但是店鋪內的老板和夥計一個個都懶洋洋的,很少有人殷勤地去招呼在自己店前經過的行人,而路上川流如潮的行人也有很多都是衣衫襤褸、麵色青灰,根本不往街道兩旁的琳琅滿目的商品上瞧上一眼。如果行人囊中羞澀,他們又怎麼會對店鋪中出售的東西感興趣呢?眾人穿梭於人流之中,望著高懸於店鋪之中的時髦商品,望著不時出現在塵土飛揚的路邊,或坐或臥、衣衫破舊且麵目髒汙的乞丐,心頭無比地沉重。他們認為舉國上下都在歌舞升平之中的最初的夢想,全被眼前現實給無情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