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聯盟軍發怒起嫌隙 大唐朝稱臣等機會(3 / 3)

那內侍連忙晃晃發昏的腦袋,跑到門邊,輕輕地打開門,外麵氤氳彌漫的霧氣伴著漆黑而深濃的夜色撲麵而來,凍得他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連忙縮緊了脖子,而這時外麵的打更聲也正清楚響亮地穿過夜色而來。他連忙掩上門,回頭對李世民說道:“陛下,您趕緊去歇會兒吧,都已經三更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但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隻見李世民正伏在放著冷飯冷菜的桌子上大吃起來,而且還邊吃邊嘖嘖讚歎:“哈,真好吃,這幾天朕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那內侍一見李世民對著冷菜冷飯大嚼,頓時慌了神,連忙跑過去,急急說道:“皇上,您先別吃了,這些飯菜都涼了半天了,您別吃壞了身體。您暫且忍耐一下,奴才這就給您熱熱去。”

“沒事,沒事,這個就挺好,深更半夜的你找誰去熱啊,再說這樣更好吃啊!”李世民依然埋首於桌上大快朵頤,連頭都不抬。

那內侍眼巴巴地站在一邊,看著李世民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他的眼睛也不覺地潮潤了。是啊,這個位居九五之尊、統禦天下的聖明天子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他能不餓嗎?

過了一會兒,李世民那細切的咀嚼聲才停下來。他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抹去嘴角邊的油跡。還在一邊發呆的內侍猛地一拍腦袋,跑到一邊給李世民倒了一杯溫茶,遞在李世民的手裏。李世民將茶接過來一飲而盡,然後坐在椅子上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不知不覺又打了一個哈欠,便笑著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對內侍說道:“朕先去休息一會兒,等天亮之後你去把封德彝找來見朕。”

那內侍連忙跑過去扶李世民站起來,頗為心疼地說道:“皇上,您就好好睡上一覺吧,封大人來了之後,小人先讓他等一會兒,等皇上您睡好了再說也不遲啊。”

“不行,現在國事繁忙,絲毫不能懈怠,朕哪裏有心思好好休息啊?你一定要記住,隻要封德彝一來,立即把朕叫起來。”

那內侍見李世民態度堅決,不敢再堅持,連忙收拾桌子上一片狼藉的盤碗杯盞,而李世民則向書房後麵的臥室走去。正在收拾殘局的內侍望李世民寬大的背影,忽然像想起了一點兒什麼似的,小聲地驚叫道:“哎,皇上,您好像還忘了一件事!”

“朕忘了什麼事?”剛剛走到寢室的李世民猛地轉過身,雖然一臉的倦容,但眼睛卻仍舊顯得深邃而睿智。

“皇上,小人也剛想起來,您說過今晚要去徐娘娘那裏去就寢的。”

“朕真的曾經說過嗎?”李世民一臉的茫然,不禁用手抓了抓後腦。

“您說過,小人記得您說過的。”

李世民見那內侍說得斬釘截鐵,不禁躊躇了一下,但隨即又幹脆地說道:“算了,都這個時候了,去了睡不了多長時間天就又亮了,朕就在這裏將就一會兒吧。”

說著,他便轉過身,徑直走進寢室之中去了。內侍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又繼續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他所說的徐氏是江南新入宮的嬪妃,聰慧美麗而且善解人意,又與長孫皇後和楊氏相處得非常融洽,因此頗得李世民的恩寵。

第二天清早,紫禁城內的霧氣還沒有悉數散去,大殿的飛簷及琉璃瓦也剛剛在熹微的晨色退去春夜的清冷,封德彝便被召入了宮中。一路之上,他不停地打著哈欠,鼻涕眼淚也連流不止。昨天晚上,他睡得很晚。有人為了討好他,送給他兩名藝妓,不但長得妖冶標致,而且生就媚骨柔腸,頗能打動男人的心。而封德彝又生性貪酒好色,因此便很快地與這兩名藝妓廝混起來。不知不覺已是深夜,他便與那兩個女子同床共枕。兩個女子都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於男女之事再是熟稔不過,又把封德彝折騰得欲仙欲死,精疲力竭。偏偏早上又被叫起得那麼早,弄得他精神頗為不濟,而且一邊趕路,一邊一個勁兒地琢磨,不知道李世民為什麼這麼早讓自己進宮見駕。

李世民雖然睡得很晚,但早上並沒有讓人叫,就早早地起來,坐在禦書房中等著封德彝,而且他的精神也出奇的好,連他自己有時也感到納悶,為什麼自己的體力能夠如此充沛?也許真的是因為國事的危急給逼迫出來的。

晉見李世民之前,封德彝使勁地掐了自己幾下,刺痛使他的倦怠略微收斂了一些。他又揉了揉仍覺惺忪的雙眼,這才推門走進禦書房,見李世民正端坐於桌案之後,連忙跪倒行禮。李世民讓他起身站在一邊,然後便問道:“封愛卿,朕曾命你為國遴選賢才,以堪大用,如今已逾三月,不知道你可否有什麼賢才加以舉薦?”

封德彝一聽李世民問及此事,不禁頭皮一麻,心頭亂跳不已。原來李世民早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命他遍訪賢才以應國事之需,隨後不久便親赴渭水前線,而封德彝自忖與突厥之役絕不會輕易結束,便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隨後又將其拋到了九霄雲外,卻沒有想到李世民今天一大早將自己召入宮中,問的便是這件事情。他心中一慌,不覺雙膝一軟,又跪在了地上,偷眼看了看李世民,發覺對方的目光灼灼地注視著自己,內心更加慌亂,卻又強辯說道:“啟奏皇上,微臣自承聖諭受命以來,絲毫也不敢懈怠,整日孜孜以求,曆時三月有餘,然而卻遇人不淑,確實沒有賢才可舉。微臣曾到各地暗訪,發覺處處民風魯莽放縱,缺乏教化,而各州府所舉薦的人選也實在不堪委以重任。有的雖然有些才幹,但卻出身低微,怎能參與國家政事;有的雖然熟讀經史,胸懷韜略,而且武功高強,但卻恃才放縱,形骸有失檢點,實在有傷國體;更有甚者還目無尊長,藐視一切,像這樣的人又怎能委以重任。所以微臣竊以為,為國選才要周全細致,容不得半點閃失,所謂寧缺毋濫,說的恐怕也是這個道理。請陛下不要著急,假以時日,微臣定然會擇選賢才致陛下麾下調遣……”

封德彝越說越起勁,連剛才的一時恐慌似乎也已經蕩然無存,他似乎為自己極佳的口才而自我陶醉起來,但卻沒有注意到李世民的臉色。

坐在桌案之後的李世民看著眼前口若懸河的封德彝,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冷峻,眉頭也越擰越緊,聽到後來,他的臉竟也被氣得變成了紫紅色,越發顯現出本色的威嚴來。眼見封德彝嘴邊唾沫星子橫飛,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李世民心中憤恨不已,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些被內侍摞得整整齊齊的奏折一下子又傾覆在桌案上,也把沉醉不醒的封德彝嚇得悚然一驚,還沒說出的話也頓時被卡在了咽喉之中。他頗為恐慌地望著眼前怒形於色的李世民。

李世民為了使自己的話不至於帶上太多的怒氣,略微平定了一下自己躁動的情緒,這才向封德彝道:“封愛卿,你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朕隻想問你,你可曾為朕、為國家找到能委以重任的賢才?”

“沒有,不過……”

“那麼你覺得什麼時候能找到?”

“啟奏皇上,如果皇上能夠再給微臣幾個月的時間,微臣一定能夠找到可堪大用的人才!”封德彝信誓旦旦地說道。

“幾個月?”李世民冷笑兩聲,直視著封德彝說道,“如今偌大國朝內有憂患,外有強敵,可以說是多事之秋,而封愛卿耗時數月,卻連一個可堪以用的賢才都找不到,實在是咄咄怪事,而今卻還要讓朕再給你幾個月的時間,隻怕等封愛卿覓到賢才之後,我大唐國土早已盡喪於頑虜鐵蹄之下了!”

李世民望著眼前的封德彝,越說越有氣,說到後來竟然“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嚇得封德彝低伏於地上,磕頭不止,嘴裏還一個勁兒地討饒道:“微臣惶恐,微臣惶恐,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微臣辦事不力,罪該萬死,乞請皇上開恩!”

封德彝求饒不止,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口若懸河的自信,卻更讓李世民心生厭惡,他疾步來到封德彝的麵前,猶自怒氣未消,用手點指著封德彝說道:“封德彝,你口口聲聲說要替朕分憂,為國選才,卻又說恃才放曠,國無尊長者不能參與政事,可有才之人又有哪一個不會恃才放曠,率性真摯。難道你眼中的賢才要個個都循規蹈矩,墨守成規不成?你口口聲聲說出身貧賤低微者不能參與朝政,可魏征、崔仁師、張行成和戴胄、馬周等人又有哪一個不是出自寒門,難道朕就要將他們一個個都削職為民,送他們回家力田不成?你是出身名門望族,可你又比他們強多少?”

李世民的話如連珠炮一般,句句打得封德彝抬不起頭來,也不敢與李世民論辯,隻是一個勁兒地說道:“臣惶恐,臣惶恐,請皇上恕罪!”

“算了,算了!”數落完了的李世民對封德彝也完全喪失了信心,他看了看可憐巴巴跪在地上的封德彝,冷冷地說道:“事已至此,朕也不打算責怪你了,以後你就可以在家中頤養天年了,也用不著每天都費心勞神地來宮中參與早朝議事了。”

說完,李世民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封德彝聽了他的話猛然一驚,正要求饒乞憐,卻見李世民的背影已經在燦燦如金的陽光之中越走越遠,他的討饒之聲頓時便哽咽在自己的喉腔之中,抽動成幾滴傷心而渾濁的老淚,人也隨之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神情沮喪,久久地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