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用眼睛掃視了大家一下,極沉穩地說出了自己的作戰計劃。原來他是受古代一名濤的“背水陣”的啟發,依傍滔滔不止的河水安營紮寨,以河作為一道天然屏障,將不能戰鬥的老弱病殘和婦孺都集中在營寨的後邊,而將能征善戰的兵士安排在前營,同時挑選一些精銳,偽裝潛伏於叢林莽原之中,等到賊兵來攻,先由前營的兵士與之交戰,將他們拖住,然後,偽裝的兵士趁勢衝出,前後夾擊,一舉將敵人殲滅。
李世民說完他的計劃,眾人都一言不發。好嗎?不太好。不好嗎?可又實在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李世民見大家不說話,便說道:“之所以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雖然有點兒冒險,但如果處置得當,還有取勝的把握,如果不這樣,恐怕我們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李淵也覺得兒子說得非常有道理,但見眾人沒有說話,自己也不好意思先開口讚同。他的好友夏侯端首先打破沉默說道:“我覺得少將軍說得有理,古人也講究置之死地而後生,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果不從困中求變,也就隻能任人宰割了。”
“對,夏侯元帥說得對(此行之前,李淵向隋煬帝推薦自己的好友夏侯端為副帥,煬帝應允之)!”竇氏夫人的哥哥竇抗大聲地嚷嚷著。
夏侯端和竇抗兩個人都讚同,餘下的人也都隨聲附和,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能夠擺脫目前的困境。李淵見狀,趁機說道:“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就放手安排吧,李世民、李元吉聽令。”
“末將在。”
“我命你二人挑選四百勇士,埋伏於叢林之中,單等前來滋事的賊人與營內兵士混戰,然後一舉衝出!”
“是!”
然後,大家分頭準備,先讓人建好營寨,而後將婦孺及老弱病殘安排在寨營的最後邊,前邊由人分頭把守,而李世民和李元吉則挑選了四百名兵士埋伏在叢林之中。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喊殺聲打破清晨的靜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敵軍從官道兩旁向營寨衝去。李淵忙命人放箭,箭雨過後,敵軍雖然死傷不少人,但仍有大批的死士不要命地衝向了營寨,雙方展開了貼身肉搏戰,一時之間殺得難解難分。但是,攻營的敵軍越來越多,李淵等人浴血奮戰,卻仍舊抵擋不住敵人的攻勢。
埋伏在林中的李世民一見敵軍隻是一味向前猛攻,無暇顧及後方,認為時機已到,一聲令下,眾人如猛虎一般衝出叢林,在敵軍後部一陣猛砍猛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敵人陣腳大亂,一下子死傷不少人,但當他們看清來襲的隻不過數百人,便迅速地穩住了陣腳,抽出一部人抵擋李世民等人的進攻,餘下的八則仍舊全力猛攻李淵占據的營寨。雖然李世民等人已經提前安排周詳,而且對方也進入圈套,但對方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而且又個個驍勇善戰,所以對方仍舊略占上風,而李淵這一方的傷亡數字則在一直上升,眼看著對方就要衝進營寨,殃及營後的老弱病殘及婦孺。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敵方的右翼一陣大亂,一陣陣喊殺聲和叫喊聲不斷傳來。李世民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趁隙往右側看去,隻見遠處衝進來一大批隊伍,不知是什麼人,但卻直取敵方陣營,看樣子是友而非敵。李世民及諸位將士一見來了強援,更加抖擻精神,越戰越勇。結果,三方合擊,一舉將敵軍圍在中央,而且戰鬥圈越收越小,但敵方卻甚是頑強凶猛,都一直戰鬥到最後,寧可血盡而死,沒有一個人投降。李世民等人又費了好大的一番力氣,雖然心存惋惜和敬佩之情,但手底下卻絲毫不敢鬆懈。
直到最後一個敵軍力竭而死,三股力量才算真正地會合到一起,有的兵士甚至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淵雖然也感到很疲憊,但還是率兒子及諸將向那群不知名的援兵走去,而那邊也在一名將官的帶領下聚攏過來。李淵緊緊地握住為首將官的一雙手,激動地說道:“仁兄親率仁義之師,披荊斬棘,救我等於賊寇淫威之下,此恩之深如同再造,請受我等一拜!”
說著,李淵“撲通”一聲跪倒在對方的麵前,後麵的將官也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對方見狀,非常著急,忙把李淵扶起來說道:“李大人快快請起,諸位將軍也請趕快起身,李大人一拜可折煞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敢受李大人如此大禮。”原來前來救援的人正是河東縣戶曹任壤。
公元616年,即隋煬帝大業十二年春天,征戰了將近半年的李淵終於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裏安定下來,山西境內的起義軍基本被肅清,汾河的水也一天天地漲了起來,滔滔不止地奔入黃河,隨黃河水一同向海邊奔去。而在這半年之中,他也多次委曲求全地向王威和高君雅二人獻殷勤,戰爭上的事情也常常讓他們先做決定,而後再另行打算,有了功勞也趕緊記在二人頭上並向煬帝上奏章申請嘉獎,哄得這兩個人高興不已。
忽然一日,隋煬帝又派人來傳旨: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李淵剿賊有功,遷為晉陽道安撫大使,職任右驍衛大將軍,即日上任,但這個大將軍確是有名無實。隋煬帝擔心李氏之人像楊玄感一樣擁兵起事,於是便讓兵與權分離,李淵雖然擁有帶兵之權,卻沒有任意調度的權利。
李淵吩咐諸將各自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而他自己則帶著李建成兄弟幾人回到房中。一進房,李世民便問李淵:“父親,晉陽一城原本有人據守,為什麼又突然調我們去?”
李淵琢磨了一會兒才對兄弟幾人說道:“如果為父猜想不錯的話,這是皇上搞的一個小把戲,他調我鎮守晉陽,手中有兵卻又無權調動,既能夠利用我們父子之力對付突厥,又能防止我們學楊玄感擁兵而變。”
“這個老狐狸,可真是狡猾得很。”李建成在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既然如此狡猾,我們也要想一個應對之策,建成、元吉,為父想了一會兒了,決定你們哥倆留在河東,為父隻帶世民前去晉陽。”
“父親,為什麼不讓我跟您去呢?”兩個人聽到李淵的安排之後都很不情願,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們以為我讓你們留在河東是沒事可做嗎,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呢!”
“什麼任務?”
“咱們此次來河東時所隨眷屬非常多,無人照顧,而晉陽又戰事頻仍,將他們留在河東反而會更安全,你們兄弟二人就要負責好他們的起居生活,另外,如果起事,單憑我們父子幾個人是不行的,所謂因人成事,沒有人幫助我們是不行的,你們明白嗎?”
李建成和李元吉點點頭,不再爭論。李淵見狀又說道:“天將亡隋,而且受命的將是我們李姓家族的人,但現在我們還沒有力量來奪取天下,隻能等待,你們兄弟二人在此地要廣泛地與人交往,要像戰國四公子那樣廣收門客,散財結義士,不論門第高低,隻要有一技之長,有可取之處,就要招攬過來,爭取更多的支持,民心向背可是舉事能否成功的關鍵,這個任務難道不艱巨嗎?”
那兄弟二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李淵吩咐他們下去收拾東西,自己起身去找縣內戶曹任壤。到了任壤的住處,任壤正在院中練劍,一見李淵進來,忙收劍站住,對李淵說道:“恭喜李大人升遷為晉陽道安撫使,下官正想練完劍去祝賀,不想李大人倒先來了。”
“有什麼值得祝賀的,我雖然隻在河東待了半年多,但卻對此地心生感情,我倒不想去上任了。”
“李大人,我們還是進屋談吧。”
說著,任壤引領李淵進屋,將劍掛到牆上,命人上茶,然後又把他們全都支開,這才又對李淵說道:“李大人,自我朝建立以來,晉陽曆來是軍事重鎮,不但兵多將廣,能征善戰,而且所儲軍糧非常充足,聽人說就是有十萬人吃,也能夠吃上十年,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李淵此去太原就是為了督邊剿賊,何談什麼好機會?”
“李大人,大丈夫當存撫夷四海安天下的大誌,大人乃當代英傑,任壤敬佩萬分,何必要一輩子居於一個昏君的淫威之下,庸庸碌碌而無所作為呢?如今宇內大舌,生靈塗炭,就需要大人您這樣的人來安撫天下,平定四海,否則我任壤又怎麼會率眾急行數百裏去營救大人您呢?”
“任大人你說笑了,李淵一介武夫,無德無能,且平素又多蒙皇上關照,怎能以下犯上,留一個千古罵名呢?”
“李大人,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這才是萬民之幸,社稷之幸。現在天下萬民掌握於虎狼之手,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古有為民請命的人,美名流傳千載,李大人又何必一味推辭呢?我任壤官微職小,自感能力有限,不能為李大人效力,但若大人有事,有用得著我任壤的地方,就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任壤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卻又滿是真誠,他的眼中甚至溢滿了激動的淚水,李淵見他語出肺腑,心內也是一陣陣激蕩,抓住任壤的雙手,聲音哽咽,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李淵有何德何能來接受仁兄如此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