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武行者醉打孔亮 錦毛虎義釋宋江(3 / 3)

武鬆答道:"小弟自從柴大官人莊上別了哥哥,去到得景陽岡上打了大蟲,送去陽穀縣,知縣就抬舉我做了都頭。後因嫂嫂不仁,與西門慶通奸,藥死了我先兄武大,被武鬆把兩個都殺了,自首告到本縣,轉申東平府。後得陳府尹一力救濟,斷配孟州。"至十字坡,怎生遇見張青、孫二娘;到孟州;怎地會施恩,怎地打了蔣門神,如何殺了張都監一十五口,又逃在張青家,母夜叉孫二娘教我做了頭陀行者的緣故;過蜈蚣嶺,試刀殺了王道人;至村店吃酒,醉打了孔兄:把自家的事從頭備細告訴了宋江一遍。

孔明孔亮兩個聽了大驚,撲翻身便拜。武鬆慌忙答禮道:"卻才甚是衝撞,休怪,休怪。"孔明、孔亮道:"我弟兄兩個'有眼不識泰山'!萬望恕罪!"武行者道:"既然二位相覷武鬆時,卻是與我烘焙度牒書信並行李衣服;不可失落了那兩口戒刀,這串數珠。"孔明道:"這個不須足下掛心。小弟已自著人收拾去了,整頓端正拜還。"武行者拜謝了。宋江請出孔太公,都相見了。孔太公置酒設席管待,不在話下。

當晚宋江邀武鬆同榻,敘說一年有餘的事,宋江心內喜悅。武鬆次日天明起來,都洗漱罷,出到中堂,相會吃飯。孔目自在那裏相陪。孔亮捱著疼痛,也來管待。孔太公便叫殺羊宰豬,安排筵宴。是日,村中有幾家街坊親戚都來謁拜。又有幾個門下人,亦來拜見。宋江見了大喜。

當日筵宴散了,宋江問武鬆道:"二哥今欲往何處安身?"武鬆道:"昨夜已對哥哥說了,菜園子張青寫書與我,著兄弟投二龍山寶珠寺花和尚魯智深那裏入夥,他也隨後便上山來。"宋江道:"也好。我不瞞你說,我家近日有書來,說道清風寨知寨小李廣花榮,他知道我殺了閻婆惜,每每寄書來與我,千萬教我去寨裏住幾時。此間又離清風寨不遠,我這兩日這待要起身去,因見天氣陰晴不定,未曾起程。早晚要去那裏走一遭,不若和你同往,如何?"武鬆道:"哥哥怕不是好情分,帶攜兄弟投那裏去住幾時;隻是武鬆做下的罪犯至重,遇赦不宥,因此發心,隻是投二龍山落草避難。亦且我又做了頭陀,難以和哥哥同往,路上被人設疑,倘或有些決撒了,須連累了哥哥。便是哥哥與兄弟同死同生,也須累及了花知寨不好。隻是由兄弟投二龍山去了罷。天可憐見,異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時卻來尋訪哥哥未遲。"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歸順朝廷,皇天必佑。若如此行,不敢苦勸,你隻相陪我住幾日了去。"

自此,兩個在孔太公莊上。一住過了十日之上,宋江與武鬆要行,孔太公父子那裏肯放,又留了三五日,宋江堅執要行,孔太公隻得安排筵席送行。管待一日了,次日,將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並帶來的度牒書信戒箍數珠戒刀金銀之類交還武鬆;又各送銀五十兩,權為路費。宋江推卻不受,孔太公父子隻顧將來拴縛在包裹裏。

宋江整頓了衣服器械,武鬆依前穿了行者的衣裳,帶上鐵戒箍,掛了人頂骨數珠,跨了兩口戒刀,收拾了包裹,拴在腰裏。宋江提了樸刀,懸口腰刀,帶上氈笠子,辭別了孔太公。孔明、孔亮叫莊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二十餘裏路,拜辭了宋江、武行者兩個。宋江自把包裹背了,說道:"不須莊客遠送我,我自和武兄弟去。"孔明、孔亮相別,自和莊客歸家,不在話下。

隻說宋江和武鬆兩個在路上行著,於路說些閑話,走到晚,歇了一宵,次日早起,打夥又行。兩個吃罷飯,又走了四五十裏,卻來到一市鎮上,地名喚做瑞龍鎮,卻是個三岔路口。宋江借問那裏人道:"小人們欲投二龍山、清風鎮上,不知從那條路去?"那鎮上人答道:"這兩處不是一條路去了:這裏要投二龍山去,隻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風鎮去,須用投東落路,過了清風山便是。"

宋江聽了備細,便道:"兄弟我和你今日分手,就這裏吃三杯相別。"武行者道:"我送哥哥一程了卻回來。"宋江道:"不須如此;自古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兄弟,你隻顧自己前程萬裏,早早的到了彼處。入夥之後,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攛掇魯智深投降了,日後但是去邊上一槍一刀博得個封妻蔭子,久後青史上留得一個好名,也不枉了為人一世。我自百無一能,雖有忠心,不能得進步。兄弟,你如此英雄,決定做得大事業,可以記心。聽愚兄之言,圖個日後相見。"

武行者聽了,酒店上歇了數杯,還了酒錢。二人出得店來,行到市鎮梢頭,三岔路口,武行者下了四拜。宋江灑淚,不忍分別;又吩咐武鬆道:"兄弟,休忘了我的言語:少戒酒性。保重!保重!"武行者自投西去了。

看官牢記話頭:武行者自來二龍山投魯智深、楊誌入夥了,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