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 陸虞候火燒草料場(3 / 3)

正吃時,隻聽得外麵必必剝剝地爆響。

林衝跳起身來,就縫縫裏看時,隻見草料場裏火起,刮刮雜雜的燒著。

當時林衝便拿了花槍,卻待開門來救火,隻聽得外麵有人說將話來,林衝就伏門邊聽時,是三個人腳響。

直奔廟裏來;用手推門,卻被石頭靠住了,再也推不開。

三人在廟簷下立地看火。

數內一個道:"這一條計好麼?"一個應道:"端的虧管營,差撥,兩位用心!必到京師,稟過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這番張教頭沒得推故了!"

一個道:"林衝今番直吃我們對付了!高衙內這病必然好了!"

又一個道:"張教頭那廝!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說,"你的女婿沒了,"張教頭越不肯應承,因此衙內病奔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兩個央浼二位幹這件事;不想而今完備了!"

又一個道:"小人直爬入牆裏去,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個火把,待走那裏去!"

那一個道:"這早晚燒個八分過了。"

又聽得一個道:"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

又一個道:"我們回城裏去吧。"

一個道:"再看一看,拾得他兩塊骨頭回京,府裏見太尉和衙內時,也道我們也能會幹事。"

林衝聽那三個人時,一個是差撥,一個是陸虞候,一個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憐見林衝!若不是倒了草廳,我準定被這廝們燒死了!"

輕輕把石頭開,挺著花槍,左手拽開廟門,大喝一聲:"潑賊那裏去!"

三個人都急要走時,驚得呆了,正走不動,林衝舉手,察的一槍,先搠倒差撥。

陸虞候叫聲"饒命,"嚇的慌了,手腳走不動。

那富安走不到十來步,被林衝趕上,後心隻一槍,又搠倒了。

翻身回來,陸虞候卻才行得三四步,林衝喝聲道:"好賊!你待那裏去!"

劈胸隻一提,丟翻在雪地上,把槍搠在地裏,用腳踏住胸膊,身邊取出那口刀來,便去陸謙臉上擱著,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什麼冤仇,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陸虞候告道:"不幹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

林衝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幹你事?且吃我一刀!"

把陸謙上身衣扯開,把尖刀向心窩裏隻一剜,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裏,回頭看時,差撥正爬將起來要走。

林衝按住,喝道:"你這廝原來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

又早把頭割下來,挑在槍上。

必來把富安,陸謙,頭都割下來,把尖刀插了,將三個人頭發結做一處,提入廟裏來,都擺在山神麵前供桌上。

再穿了白布衫,係了搭膊,把氈笠子帶上,將葫蘆裏冷酒都吃盡了。

被與葫蘆都丟了不要,提了槍,便出廟門投東去。

走不到三五裏,早見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鉤子,來救火。

林衝道:"你們快去救應!我去報官了來!提著槍隻顧走。那雪越下得猛。林衝投東走了。兩個更次,身上單寒,當不過那冷,在雪地裏看時,離得草料場遠了,隻見前麵疏林深處,樹木交雜,遠遠地數間草屋,被雪壓著,破壁縫裏透火光出來。林衝徑投那草屋來,推開門,隻見那中間y今燒著柴火。林衝走到麵前,叫道:"眾位拜揖;小人是牢城營差使人,被雪打濕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方便。"

莊客道:"你自烘便了,何妨得。林衝烘著身上濕衣服,略有些幹,隻見火炭裏煨著一個甕兒,裏麵透出酒香。林衝便道:"小人身邊有些碎銀子,望煩回些酒吃。"

老莊客道:"我們夜輪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氣正冷,我們這幾個吃尚且不夠,那得回與你。休要指望!"林衝又道:"胡亂隻回三兩碗與小人寒。"

老莊客道:"你那人休纏!休纏!"

林衝聞得酒香,越要吃,說道:"沒奈何,回去吧。"

眾莊客道:"好意著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時將來吊在這裏!"林衝道道:"這廝們好無道理!"

把手中槍看著塊焰焰著的火柴頭望老莊家臉上隻一挑;又把槍去火爐裏隻一攪。

那老莊家的髭須焰焰的燒著。

眾莊客都跳將起來。

林衝把槍杆亂打,老莊家先走了,莊客們都動彈不動,被林衝趕打一頓,都走了。

林衝道:"都走了!老爺快活吃酒!"

土坑上卻有兩個椰瓢,取一個下來傾那甕酒來吃了一會,剩了一半,提了槍,出門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蹌蹌,捉腳不住;走不過一裏路,被朔風一掉,隨著那山澗邊倒了,那裏掙得起來。

大凡醉人一倒便起得。

當時林衝醉倒在雪地上。

卻說眾莊客引了二十餘人,迤槍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時,不見了林衝;卻尋著蹤跡,趕將來,隻見倒在雪地裏,花槍丟在一邊。

眾莊客一齊上,就地拿起林衝來,將一條索縛了,趁五更時分把林衝解投一個去處來。

那去處不是別處,有分教∶蓼兒窪內,前後擺數千支戰艦艨艟;水滸寨中,左右列百十個英雄好漢。

正是∶說時殺氣侵人冷,講處悲風透骨寒。